第二百九十六章 坦荡离京(2)(1 / 1)

九品寒门 谪人间 2231 字 2023-10-18

生活了多年、发生了很多故事的地方,真的要彻底离开了。几个人的心里虽然坦荡,却当然也有一份感慨。

芷馨和小默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亲人,但有一个人不得不去辞别一下,那就是永安长公主。虽然她们不想踏进施家的大门,但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决定去见一见永安长公主。

她们不走大门,来到了施府的后身,在小门处等待着。须臾见一个粗使的小婢女出来,便上前通了姓名,央及她向长公主禀告一声。施府上下对于芷馨和小默的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婢女当然也不例外,她飞快的跑进去禀告。

不移时,就见那名小婢女跑了出来,请她们二人进府去,可二人不肯进去。没奈何,只得又去禀告。

才一转身的工夫,永安长公主已在婢女们的拥护下亲自走了出来。芷馨和小默赶紧迎了上去,欢喜而又惊讶地道:“长公主,你脚步好快啊。”说着便要行大礼。

永安长公主急忙制止了,左右分别拉了二人的手道:“就知道你们不肯进去,所以我就急着出来了。我在这府中,外面的消息也不怎么知道。前日我才听说你们已经从汶山回洛阳了,正要派人去找你们呢,跟你们见上一面,谁想到你们竟自己来了。”

芷馨道:“我们到了洛阳以后,诸事都要重新安顿,所以没来得及看望长公主,今天紧着赶来了。”

永安长公主满是欣慰的笑意:“‘我们’,‘我们’——你终究还是把小默给追回来了。你们左右夫人,何其圆满。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委屈了我家那个痴子。”

芷馨脸一红,难为情地笑道:“长公主,就不要提这个了吧。”

永安长公主叹了口气:“哎,不提了。”转又攥着小默的手问:“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我们租了一所房子住。”小默笑答道。

“洛阳城内寸土寸金,房子贵得很,租房也不便宜。即便有便宜的,条件也一定很差。不如那样吧,那座牡丹园你们住得惯,我把它买下来留给你们住怎么样?”

“不必了,洛阳的房价对于我们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们即将到汝阴去,今天是特地来向长公主辞行的。”

芷馨和小默一递一句地将原委说了出来。

永安长公主一边听二人的叙述,一边现出惊讶的表情:“你们要去汝阴,如此太好了。”

离别本是伤感之事,可对方竟然说“好”。二人很纳闷,略带嗔怪地道:“我们即将远行,以后极难相见,可长公主居然说‘好’,难道女人婚后就这么重家轻友,一点情谊都不讲了吗?”

“不不不,说的什么话,怎么能够呢!”永安长公主忙解释,“我们三人情同姊妹,恨不得天天相见才好。我之所以说‘好’,是因为我们以后可以天天见面了。因为呀,我也要到汝阴去!”

“长公主也要到汝阴去?你难道是因为舍不得我们,要追着我们去汝阴?”

听着小默有些天真的问话,永安长公主尴尬一笑:“那倒不是。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姊妹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像男人一样为友情奔波千里。实不相瞒,我是为陪我家驸马到汝阴任上去,他已被署为汝阴太守了。本来,府里的人都担心我到汝阴会住不惯,劝我不要去。驸马怕受我束缚,也不十分欢喜我去,所以我这几天还一直没打定主意呢。可是现在我决定了,至少那里有你们!”

芷馨和小默听着永安长公主滔滔不绝的兴奋叙述,完全没有被感染一丝欣喜,而是十分愕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小默的急性子使她忍不住问出来:“你家驸马和我家夫君一同在朝为官,却同日调出京师,而且还是到同一个地方任职。最主要的是他们原本一个秘书丞,一个尚书郎,相差也不大,而这次到汝阴,我家夫君却要给你家驸马做手下,怎么会这么巧?是不是刻意安排的?”

关于小默质问的话,永安长公主还真没想过,当下一琢磨果然是有些道理,“我根本就不知道舒郎也要调到汝阴的事,至于为何会有这么巧的安排,我就更不得而知了。”

芷馨看着永安长公主无辜的样子,料想她也什么都不知情,就打个岔子道:“我是在汝阴长大的,汝阴果真比不上洛阳。基本的衣食住行当然不成问题,但是要想跟这里一样过精致的生活,怕是不能够,凡事你有钱都买不到正宗。我劝长公主还是要慎重考虑。”

“这个没关系,我只担心不适应那里的水土气候。”

“只要生活起居能适应,水土不用担心。两地同处黄河以南,长江以北,水土气候相差并不算大。”

“那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我们一起走。就坐我们的船和车马,你们可以省不少花费。”

芷馨料想豪门出行一定是苍头仆妇一大堆,人员混杂,何况又有比玉,恐怕会不方便,便连忙推辞道:“不必了,不必了。那样多有不便,我们自己搭船走就行。”

“咦,推辞什么!要的,要的。”刚才还在生气的小默突然嬉笑着道,“长公主盛情相携,好意难却,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芷馨急红了脸:“小默,不可以!”

小默却不理会她,而是问永安长公主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听说大概是后天。”

“好,就后天,我们渡口不见不散。”

送走了芷馨和小默,永安长公主回到了府中。

比玉第一次正经地远离父母,且将要去担负起一郡之责任,这可是一件大事。再加上尊贵的永安长公主也要亲身相随,这就更不得了了。施府上下都忙作一团,只为比玉夫妇赴任汝阴做准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施惠没想到,前日借病扬孝失败,竟另辟了这条蹊径。他心里喜滋滋的,亲自指挥着出行物品的备办。通过一次次地为儿子做出的谋划,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那一片光明的前景。

比玉依旧是冷淡如水,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锦绣繁华的洛阳造就了其他地方不可比拟的奢靡放浪环境。比玉十分依恋沉迷于此,当然是不愿意离开的。想想将要履新的这个职位——一方太守啊,全郡数县之内全都由自己决断,不知要有多少琐事,要担多少责任!跟自己如今翻翻书、喝喝茶就能轻松应付的秘书丞不可相提并论!这样想来,他应该完全不愿意离开的。然而,离开洛阳到汝阴去,就意味着能够脱离父亲的束缚管教,这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比玉所在的秘书阁,长官是秘书监。秘书丞只是个属官,所以比玉为官多年,也并未真正担过官责。如今要到汝阴去做地方长官,可就不一样了。施惠对儿子传授了半天为官之道。包括如何应付上司豫州州牧,如何对待下属县令、治内百姓,以及遇到突发问题如何处置等。

可比玉并不答一言,犹似对牛弹琴。

“得儿,为官之道最重要的不是秉公办事,而是圆滑,随机应变。同一件事,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就有不同的应对之策。另外,什么事都要留条后路。刚才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你听明白了没有?”

“嗯。”

废了半天口舌,只得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嗯”字,施惠有些来气,“朽木不可雕,你到底懂不懂我说的话?”

王夫人心疼儿子,原本就对比玉去汝阴不大放心,此刻怎能容得丈夫对儿子发脾气?她使劲一拉施惠:“你嚷什么?得儿独自到外面任上去,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哪能全神贯注听你讲?”

施惠急躁起来:“眼看就要独当一面了,给他传授经验,是让他少走弯路,这是为他好!”

“我们要官爵有官爵,要钱财有钱财,在洛阳好端端的,非要去什么汝阴、做什么太守!”

“权钱是互保的。没有家世作保障,有再多的钱也守不住!以我如今的官爵地位已经愧对先祖了,得儿又是这个样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果我不对他严加要求,恐怕我施家不出两代,就要没落!”

施惠站在家族兴衰的高度考虑,王夫人何尝不知。她不能反驳,只能缓和了语气道:“你也知道,得儿性情慵散,突然的独当一面,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得儿年轻,风华正茂,正是该奋进的时候。至于你刚才所言,根本无需担心,到时候自有能人助他。”

有能人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听丈夫这话,又好似随口应付,模棱两可,“什么能人?在汝阴吗?你怎么知道那人一定会助他?”王夫人一连串地问着。

“你问什么问?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自然就会有的。”

王夫人一听丈夫这话,明摆着是敷衍着说的,不由地又担忧起来:“地方官署里的人最是奸诈,得儿单纯,谁会真心帮他?”

话音未落,就见永安长公主从外面进来,笑道:“的确有人会帮他。”

“谁会帮他?”王夫人一边起身,一边笑问道。

“舒晏。”

“此话当真?”王夫人惊讶地问道。

要是别人将这个秘密泄露出来,施惠一定发怒,可是在永安长公主嘴里说出来,他不但不敢发怒,还得陪着笑脸道:“长公主所言不差,舒晏将要去汝阴做郡丞。”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是想让得儿先担几日忧,对他是一个促进。如果提前告诉了他,他定然会更加不上心了。我还原本想让舒晏迟几日赴任,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刚才施惠唠叨了半天,比玉都无动于衷,一听说舒晏要到汝阴做郡丞,立刻精神起来,诧异道:“怎么是这样?”

“怎么是这样?”施惠冷眼看着比玉反问着,“你不觉得你在他面前提不起气来吗?你二人同时入仕,你一无所成,他在每个任上却都屡有建树;才德上出你一头,情场上你依然败于他!你难道不气馁?我此番安排,就是要为你找回自信。你高高在上,让他对你唯命是从,从此永远矮你一头!”

永安长公主听了此话,心里明白了:怨不得小默不忿呢,原来此事果真是他们事先策划好的。

对于比玉来说,这是父亲又一次不经自己同意而擅自做主的安排,然而这个安排属实没毛病。太守职责重大、事务繁琐,比玉原本对此是非常忧烦的,如今有了舒晏做郡丞,这应该完全不成问题了。至于父亲要让舒晏矮自己一头的话,虽然自己没这么想,不过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比玉告退父母,与永安长公主回房去了。

王夫人当然也愿意这样安排,看着比玉夫妇去了,又对丈夫道:“舒晏的人品我知道,长公主与他的两个女人相厚,这对得儿也是有好处的。不过得儿在外面,我终究不放心,什么时候还是调回洛阳为是。”

“那还用说吗?只不过是在外面历练个三五年,就要调回来的,到时候升迁就容易得多了。至于舒晏嘛,恐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洛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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