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彻底解脱(2)(1 / 1)

九品寒门 谪人间 1724 字 2023-10-18

两位夫人一个为自己鸣不平,一个好言相劝,想息事宁人。舒晏很是感动。对于这次人事调动,他的确一时难以接受,不过听了芷馨的话,豁然开朗:“没错。管他是湿比玉还是干比玉,我为汝阴百姓而回乡,谁做这个汝阴太守又有什么关系!”

小默接口道:“怎么没有关系?兢兢业业的太守和不务正业的太守对于你这个做郡丞的来说差别大了去了。施比玉这厮,在元正大会之时,你忘了他是怎样的不负责了?平等共事尚且如此,要是做了他的下属,以后有你操心的了。所以说,我们现在蹭他的船,完全不用欠他的情。”

这样一说,舒晏的确心安理得了好多。

有永安长公主的关照,舒晏与若馨被安排在了一间单独的舱室,不用跟施家的仆人们挤在一起。

大船晓行夜宿,往南进发。从洛河到达汝水,并不能直接相通。中间可以转走一段旱路,要么就要绕一大段水路。走旱路要比走水路快得多,但是旱路颠簸,比玉当然不惜多耽搁些时日。

舒晏、若馨也无权干涉,客随主便,随他怎么走。几经辗转,大船终于航进了汝河。虽然刚走了三四成左右的路程,但是从汝河的最北端到达汝阴郡乃是一条畅通的河道,又是下行的地势,所以大船航行起来快得很。

到了汝河,畅行无阻,人的心情自然也跟着畅快。水路航行,大家无所事事,只能在甲板上倚着船栏看沿途的风景。只有芷馨,害怕与比玉见面,整天闷在船舱中。小默与阮水邀她多次,她也不肯出舱。

这天,已经抵达汝阴境内了,随着家乡的临近,大家越来越兴奋。几人都在船边看风景,心里却都不禁感慨起来。

小默凝望着前面这个大的渡口,看向舒晏,泛起了甜美的回忆,嘴中啧啧道:“可还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上了你的贼船了!可惜一个多么清纯的少女,多傻,多天真!”

舒晏也泛起了笑意:“天地良心,你可不要颠倒黑白啊!我们萍水相逢,你就赖上我不走了,怎能怪我?何况你当年哪是什么清纯少女,分明就是一个登徒浪子。你忘了?我们初到洛阳城外,你还曾调戏了出城游玩的芷馨!”

小默想起来,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此时她也不管芷馨愿不愿意,疾步跑回了舱中,劝闷坐的芷馨道:“这么大好的风景,大好的心情,你还闷在舱中,简直暴殄天物!”

芷馨其实早就闷坏了,但还是有所顾忌。

“哎呀,不就是个施比玉嘛,你怕他个什么!只要你心中无视他,即便碰了面又能怎地?就直接当他不存在!快走吧。”

芷馨被小默这么一说,觉得也是这么回事,遂跟着走出舱来。阳光、碧水、河中的行船、两岸的田野,外面果然惬意。芷馨也舒畅起来,笑问小默道:“刚才你们说什么,这么欢喜?”

虽曰左右夫人,可三个人相处就像朋友一般坦诚,没有一丝妒意,谈及此类情事,也像回忆朋友相识的过程一般。

“我刚才在说,我就是在这里初见夫君的。那天,他就像个呆子,外表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却护着两颗花。若是什么奇花异卉也就罢了,千里迢迢的带着两株极普通的全天下都有产出的芍药和兰花——这不是呆子,就一定是别有用心了。我就跟他说,洛阳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花都啊。什么花没有?这连土带花的,不但沉,还怕磕了碰了。于是我就让他把这两颗花扔了,到了洛阳我再买给他。可他却不肯。我率性上来,随手就将那一株芍药扔进了河里。谁知他竟然奋不顾身地跳到河里去救,结果却没救上来。后来才得知,那两株花,是你们分别的那个上巳节互相采给对方的。可惜被我毁了一株。值得欣慰的是,另一株兰花却完好的保存了下来。他从汝阴到尚书台再到太仆寺,经过多次移栽,非但没有枯萎,反而还越发茂盛......”说到这里,小默突然一拍大腿,“糟了,我们忘了带那兰花了。”

面对小默的焦急,舒晏与芷馨相视一笑,然后道:“哪里有忘!是你芷馨姊顾及你的感受,故意没有带来。”

“故意丢下了?”小默惊讶。

芷馨点点头。

“那可是夫君对你情深义重的最好证明,你却舍弃了,岂不可惜!”

“他对我的情意我怎会不珍惜?但我更珍惜我们现在。那兰花是我与他分离之时,夫君对我的情感寄托,见证了这些年他在洛阳的心路历程,本应是属于洛阳的。如今时过境迁,再跟随我们已经不合时宜,就让它留在洛阳吧。”

以前见到那株兰花的时候,小默总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然而现在,已经坦然得很。一听说将其留在了洛阳,反觉得有些遗憾。

这时,与阮水在一处言笑着的若馨突然对着这边道:“姊姊,这里好像就是我们当年落水的地方。”

芷馨回想当日,果然是在一个渡口附近翻的船。那次的无妄之灾,给芷馨的人生造成重大变故,如今故地重现,依然还是不免心有余悸。所不同的是,当初是弱姊幼弟孤怜无祜,而今弟已长成,最主要的是还有舒晏在旁,自然有恃无恐。她先是有些凄然,随即转而对小默笑道:“当年,我从此间没,你从此间现,好巧合也。”

小默也拍手称是,两个人一起看向舒晏。

舒晏似乎若有所思,然后恍然笑道:“还有更巧的呢。前岁从汝阴惩治贪腐回来,正值严寒腊月。船行到此处,忽觉心绪不宁,想着芷馨沉在这冰冷的河里,心里很觉难过,就借了阿妍的襦裙抛入河里。还借用了《诗经》中的一句‘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来对芷馨祭奠。哎!想不到这一片不知名的水域,竟然有我们三个这么多巧合,真是天意啊。”

三个人正在嗟叹之中,忽听又有人用缓缓的声调吟诵着:“‘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吟诵者不是别人,正是比玉。

原来,今日云淡风轻,比玉推开楼舱的窗户,探出头去观赏着外面的景色。刚才舒晏与二位夫人之间的其乐融融,尤其是与芷馨之间的郎情妾意、言笑绵绵,全被他看在眼里。

其实早在小默大闹施府之后,比玉就已经对芷馨不抱任何想法了。如今看到这个场景,他不但不再难过,还更加的死了心。他打开箱箧,从中拿出了六卷画卷,走出舱,来到船舷边,口中吟起了那首悼亡诗。

芷馨见到比玉,就依着小默所言,视他不存在。可是当比玉吟起了这句诗,还是不免令她心乱。

小默起了怒气,走过去劈头厉斥:“你恬不知耻,事到如今还在自作多情!‘予美’,‘予美’,谁是你的美?你再口无遮拦,小心我再把你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抓上几道痕!”

舒晏唯恐小默冲动,一边拉开小默,一边正色对比玉道:“以前你对芷馨有什么想法我不怪你,只当你认为她是石家馨博士。可如今她已经变回了韩芷馨,且正式成为我舒家的人了,以后不允许你再做纠缠!”

面对小默的威胁和舒晏的警告,比玉视若罔闻,好像事不关己。他旁若无人地将那六幅画卷一一展开,头也不抬,好似在对舒晏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石芷馨,韩芷馨,她们是谁?与我何干?予美亡此,我祭奠我的女神,她已经死了。无关你的什么芷馨。予美亡此,予美亡此......”比玉一面不停地念叨这一句,一面将那六幅画卷一一点燃,又一一抛入水中。

舒晏与芷馨都好似猜透了比玉的心思,默默地、坦然地看着他的举动。小默却没有理解,大叫道:“你这厮太过分!竟然烧了生人画相祭祀,我替芷馨姊跟你拼了。”说着话就要冲上前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比玉在楼舱上窥视着舒晏与芷馨的同时,永安长公主也在背后窥视着比玉。此刻见小默欲要冲动,急忙断喝一声:“小默不许对驸马无礼!”

小默听见喊声,看见永安长公主快步走下楼舱来,认定她是护夫之意,大为不满:“长公主,原来你这么重色轻友!你的驸马做出这么过分的事,难道你还要袒护他吗?”

舒晏见到永安长公主出面,便退下了。芷馨趁机紧紧拽住小默的胳膊,小声道:“恰是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才证明他是对我真的死了心,真的解脱了呢!”

大婚之后,尤其是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永安长公主已然成熟稳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幼稚的小皇女了。来到近前,她默默看着比玉的举动,心中无比的慰藉,握着芷馨和小默的手,眼睛不禁湿润了起来:“他真的解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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