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南林郡。
“速速传信。”韩九披好战甲,声音急不可耐,“多派快马,从新修的官道,传信去南海五州。让赵栋和李柳,快些派人来援。”
“将军何去?”
韩九眼睛一瞪,“自然是要杀北渝人!老子韩九,可是破凉将军!”
“但将军麾下,不过五六千人,且多是病弱老卒……北渝的奇袭军,可有二三万之数。”
“老子不管,老子要救成都!还有,你真当我韩九傻啊,肯定是守着城来打!”
披好战甲,韩九骂咧了一句,迅速带着本部人马,杀出了南林郡。
……
西蜀成都,烛火摇曳不停。
不仅是王咏,还有姜采薇,以及少主徐桥,甚至是鸾羽夫人,诸多的裨将校尉,都聚在了这里。
连着袁冲和严唐,都参与了这次军议。
“我有一法。”王咏语气干哑,“不若在蜀州,再征募一轮新军。但此番之下,需要王妃与少主亲自出面。”
“王丞令……整个蜀州,大多的青壮都自行入伍,只剩下那些束发的少年郎。”
“我自然知……但我等已经没有法子。”王咏剧烈咳了起来。他很明白,若是无法挡住这次的北渝人,整个蜀州,将要彻底被攻陷。
姜采薇沉默了下,看了看面前的将士,又看了看徐桥,良久后,她终于牵起徐桥的手,走出了王宫。
却不曾想,在王宫之下的长街,不知何时,已经点起了能辉映整片黑夜的火把。无数的人影,此时都聚在了长街上。
“王妃勿忧,少主勿忧,我等愿从军入伍!守土安疆!”仅一刻间,无数的声音,纷纷响了起来。
“束发者,可拿起武器,驱逐渝贼!”
“我等父兄尚在前线死战,若是得胜归来,发现家中小儿不成器,只怕要气得破骂!”
“十五敢从军,我西蜀儿郎勇冠天下!”
“禀王妃,禀少主,莫念莫念,蜀州儿郎长大矣!”
姜采薇哭了起来。
少主徐桥也哭了起来。
在身后,王咏和一众的裨将校尉,以及许多的政官,在火光的映照下,都变得眼睛泛红。
……
“西蜀破凉韩九,据城而守?”
过了巴南城,约莫一日的急行军,北渝大军的脚步,才堪堪停了下来。面前一座大城,虽非关隘,但却如一只巨兽,盘在了杀入西蜀王都的通道上。
“几人守城?”常胜皱眉。
“栀水城,原先是蜀西王的王都,算得上是蜀州第二大城。韩九麾下当有数千南林军,再加上动员的城中郡兵与百姓,或有万人。”
常胜昂起头,看着面前的大城。
在布置入蜀的时候,他便已经考虑到,或是这位韩九,将是蜀州最后的兵力。实际上,若是往东陵的方向攻打,蜀人防守要松懈得多。但西蜀的王都,可是成都。
西蜀政权的要地,亦是成都。一破成都,西蜀几乎要塌去半边的天。
“小军师,韩九是粗鄙莽夫,用计便可破城。”
“我亦有此意。”常胜淡淡点头,“两日之内,需大破栀水郡!”
此时,在栀水郡的城头上,韩九挎着刀,满脸都是要骂娘的神色。现在的蜀州,便以他的将职最高,在得到王咏的情报后,他便立即赶了过来。还好及时,堵在了栀水郡。
“韩将军,宜守,莫中了常胜之计,此人号为‘伏龙’,不是简单之人。”在韩九身边,一个西蜀幕僚冷静劝道。
韩九瞪着眼睛,终归忍住了脾气,点了点头。
“韩将军当知,我等……或是蜀州内最后一支大军了。”
“放心,我明白的,不会中他的计。”
听见这一句,幕僚松了口气。
“只要死守个十日左右,凉地那边的同僚,便会回军成都,到时候,北渝人要想攻破王都,并非是易事。”
“他若有胆,便留在蜀州莫走!我韩九迟早,一刀将他劈了!”城头上,韩九声音破骂。
……
“栀水郡城高墙厚,若我等此时绕过,孤军深入的话,短时内攻不破成都,将是必死之局。”栀水郡外的简易营帐,一个北渝幕僚,声音担忧地开口。
“最好的法子,当是诱军出城。”
“那韩九身边,必然会有谋士跟随,不见得轻易上当。”
“有小军师在,自无问题!”
常胜一直没开口,听着几个将军幕僚的讨论。久久,他才复而抬头,重新看去面前的栀水城。
“若无记错,在栀水郡之后,另有二三座城。”
“小军师,自然是。不过……我等先前说了,若是绕过栀水郡,恐对大军不利。我军虽无粮道,但蜀人这些时日,将来不及割的稻田,都一把火烧了。若孤军深入,陷入蜀人的围势,我等又无粮草——”
“本军师,可没说要孤军深入,兵家大忌,我到底是懂一些的。”常胜淡淡摇头。
“小军师的意思是?”
“还是那句话,诱韩九出城。攻下栀水郡附近的城关,扮作长驱直入,若韩九忍不住,出军堵击,我等便有了机会。这西蜀里,并非个个都是东方跛人,都是徐蜀王。”
常胜昂头,“我有破蜀之志,若连一个莽夫将军都无法击败,谈何助北渝一统江山!”
“阵斩西蜀韩九,壮我北渝军威!”
四周围间,诸多的北渝将士,都听得满脸战意。并未多久,便循着常胜的军令,开始绕过栀水郡,往后方的城关,迅速行军。
沿途中,尚有不少抢割稻田,或在烧毁稻田的百姓,见着北渝大军,此时绕过了栀水郡,都惊得四处逃散。
“烧村。”常胜沉默了下,看着前方隐约的蜀村,终归又下了军令。
“小军师,杀蜀民么?”
“未到紧要,可不杀。”
面前的裨将一下子明白,抱拳之后,带着一营人马迅速离开。
常胜立在夜风中,心底莫名一声叹息。
终归到底,他要做的,便是激怒蜀将韩九。攻了城,烧了村,沿途一番无恶不作,以那位韩九的性子,当要忍不住的。
常胜垂下头,沉默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知何时,在这场乱世中,他这位喜读的书生,已经成了双手染血的刽子手了。
便如面前一个血淋淋的染缸,他无法兼顾,已经跳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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