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逢初的脚刚一沾地,一个声音同时自商队中响起:“放心啦,后面的交给我!”
老莫闻言一抖,连忙厉声喝道:“弟兄们,趴下!”说着,自己率先双手抱头扑在了地上。
其余伙计也都有样学样,赶紧面朝沙土背朝天的趴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练过无数次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面,顿时令黑袍女子和她的同伴大感疑惑,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转瞬之间他们便瞧出了端倪:趴倒在地的,仅仅占了商队半数,另外还有十几个家伙仍旧站在原处纹丝未动。
黑袍女子感觉情况不对:“你们……”
谁知,她话音未落,一个年轻伙计猛地向前窜出,同时暴喝:“动!”
刹那间,站着的人们纷纷亮出藏在衣服里的硬弩和短刀,发疯般扑向那些满脸困惑的劫匪。
吾皇万岁!
镇疆都护府的冲锋战号,突然自那些人的口中喊出,瞬间响彻整个荒道。
原本狠辣凶悍的劫匪,此时竟被彻底吓呆。
一支支力道十足的弩箭,首先放翻了那些手持长弓的人,紧接着,短刀手们如同疯虎一般,冲到其他的劫匪跟前狂砍猛刺,完全不留任何余地。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鲜红的血雨迸射淋漓!
之前那个发令的年轻伙计,正是飞马斥候营小校李江遥。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激战,死盯着黑袍女子,飞身扑去。
那女人的反应也是极快,眨眼便抽出了腰间软鞭,犹如毒蛇一般,直取李江遥双目。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李江遥就好像变戏法似的,背后长刀已然到了手中,迎着软鞭抖出一团刀光。
刀锋起,群星落。
这正是享誉中外武林的绝学——星落刀法!
只听砰的一声,刀光与鞭头撞在一起。黑袍女子被反震之力冲的一颤,忍不住向后撤了半步,而李江遥则提速向前,转眼来到了她的近处。
跃马银河,流星飞渡。
李江遥的身法就快若流星,刀锋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围着黑袍女子上下翻飞,丝毫不停。
幸好女子手中的软鞭也并非凡物,拼命舞作一团,不虞被星落刀斩得七零八落。
不过饶是如此,她的袍服还是被凌冽刀气所伤,逐渐变得残破不堪。
再这么打下去的话,不消片刻功夫,黑袍女子必会命丧李江遥刀下。
眼见情势逐渐恶劣,自己的手下也快要被那些神秘军人绞杀殆尽,女子把心一横,故意露个破绽,被李江遥用刀尖挑开了风帽面纱。
没想到,她容貌生得绝美,乍一展现真颜,令李江遥也不禁略微愣怔了一下。
借着这转瞬的机会,黑袍女子抖手甩出三枚烟弹,旋即转身后撤,催动全部的内力,向西边飞奔而去。
杜建提刀赶到李江遥跟前:“头儿,快追啊!”
李江遥抬手止住了他:“算了,凭她的轻功身法,短时间内骑马都撵不上。前面不远就是城镇,一旦混入人群之中,去哪儿寻她?”
杜建点点头:“这小娘们儿的功夫还真不赖。李头儿,你看清楚她长相了吗?也是突厥人?”
李江遥微微颔首,转身看了看后面:“卧槽!全弄死啦?!”
杜建嘿嘿一乐:“没办法啊,这帮突厥崽子手里挺硬,弟兄们如果不使出全力的话,根本压制不住他们。刚才倒是还有三四个重伤未死的,不过也都趁我们没留意的功夫,悄悄咪咪自尽了。”
李江遥闻言眉头一皱,感觉这些突厥人的反应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他快步走到一具尸体前,用刀尖挑开了衣服。
“这家伙身上有纹身,去,看看其他人的!”
杜建答应一声,招呼众手下挨个检查。功夫不大,他兴冲冲的跑了回来:“头儿,都有哎!清一色的狼头纹身!”
李江遥有些好奇:“看来这是统一的标志,不过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
此时正站在旁边,等着谢他救命之恩的莫逢初插嘴道:“李大人,这些都是突厥狼卫啊。”
“狼卫?”李江遥在帝都演武堂读书时,也曾听过这个名字,知道那是血狼族族长的亲卫部队,当初山都伊默还在做突厥大可汗的时候,狼卫军团几乎打遍西大陆无敌手,号称突厥帝王权杖上的宝珠。
他沉吟片刻,问道:“血狼族不是退位了吗?我记得现在突厥的王者应该是黄金族吧?这些狼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莫逢初:“大人,老朽对此略知一二。两年前,血狼族在内忧外患之下,爆发了狼卫叛乱,他们杀死山都伊默,拥戴山都寒继承了族长之位。后来,山都寒审时度势,宣布效忠阿史那支斤,让出了大可汗的宝座,随后便率领族人,离开火焰枫林城,回到了先祖的故土。”
老莫顿了顿,接着道:“据我所知,这狼卫部队当时也跟着少主一起走了。”
“血狼族的先祖故土在哪儿?”
“在雅科宾荒原以北,千年冻土之地。”莫逢初回答:“那个鬼地方,老远老远了,跟西疆隔着整个突厥帝国,按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呀。”
李江遥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这里面肯定存在着某些不为圣唐所知的秘密,既然信息不对称,瞎猜也是无益。
他将星落刀重新收好,温言宽慰了莫逢初几句,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尽量远离西疆与突厥的边界地带,绕道从鞑靼城那边前往波斯。
莫逢初颇为感激,郑重谢过了飞马斥候营的援手之恩。当他得知,面前这位年轻的长官,居然是自己少主人慕容雪的结拜兄弟,不由得更增添了几分热络情谊。
他不顾李江遥等人的婉言谢绝,硬是给斥候们留下了一百两黄金和两箱上等绸缎,然后才依依惜别的继续启程。
待送走了荣宝斋的商队,李江遥吩咐手下,把所有狼卫的尸体都带上,全队火速返回飞马斥候营的驻地——亚蒙城,向斥候都尉曾宪报告敌情。
曾宪在听完了李江遥的汇报之后,同样敏锐的察觉到,此事背后大有蹊跷,于是当即决定放出信鸦,将剿灭突厥狼卫和五起商队凶案的前后始末,一并报送位于安西的镇疆都护府。
然而,令曾宪和李江遥没想到的是,都护府的长官们对于他们的报告却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尽管副都护张三皮提出,应该加强边界巡逻,确保圣唐商队不再遭遇袭击,可是他和另外两位副都护曹永吉、关湛,都认为突厥狼卫只是凑巧,不值得大惊小怪。
像这种偶发事件,不仅没有必要专门派人去突厥境内实施侦查,更不用郑重其事的向帝都奏报。
西疆鬼漠已经消停了整整二十年,突厥帝国内部也是一屁股烂账,大家都岁月静好、安安生生的,不是挺好吗?
飞马斥候营接到镇疆都护府高层的正式回复,暂且放下了突厥血卫之事。而李江遥因为擒贼有功,尤其是救下了荣宝斋价值三百万两白银的绸缎货物和十几个伙计的性命,被都护府点名嘉奖,晋升校尉之职。
算算时间,他才来飞马斥候营不过半年的光景,转眼就升任了校尉,着实令一众同袍钦佩赞叹。
当然,这飞速升迁的背后,也少不了慕容雪和徐友长的一番功劳。
要知道,就在莫逢初的商队平安离开西疆之后,荣宝斋商号按照少主人的指令,立刻以感恩答谢的名义,偷偷给三位副都护每人送了一万两雪花银,而徐友长则成天在张三皮跟前念叨,李江遥是如何如何有功,怎样怎样辛苦。
有他们这两个好兄弟帮忙,李江遥想不升官也难。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半年多。在这段时间里,李江遥仍旧一切如常,每天除了带兵巡逻疆界、探查敌情,一得空的时候,便找借口溜进斥候营典库,翻找铁石山的信息。
然而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这都将近一年的功夫了,寻遍所有资料,却始终没看到过关于铁石山的只字片语。
李江遥一度怀疑,国子监的文献是不是搞错了,那些有关先圣飞升异世界的记载,或许只是好事之徒穿凿附会、子虚乌有的怪谈罢了。
而这样一来,自己打算借此返回现代世界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平静单调的戍边生活,无声的打磨着李江遥的心性。偶尔,他也会想念徐友长和慕容雪,回忆起三人在帝都时荒唐快意的美好时光。
就在这天,李江遥忽然同时收到了两位好兄弟的来信。
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那俩货商量好的,徐友长和慕容雪居然都被调离了镇疆都护府。
照徐友长所说,离开镇疆军,是因为他娘想他了。因为心疼儿子在西疆受罪,他娘成天揪着他爹的胡子又哭又闹,说再不把孩子给弄回来,谁也甭想好好过。徐友长的父亲被整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去求徐老爷子,通过兵部的关系,调徐友长去了玄甲军团效力。
李江遥捧着书信忍俊不禁。当初在帝都的时候,他就领教过徐夫人的厉害,那家伙闹腾起来,连徐长友他爷爷都想出去躲几天。
所以,为了家庭和睦,就算徐长友再不乐意,也必须赶紧回去宽慰母亲。
至于慕容雪的情况,就不似老徐那么简单了。关于突然调离都护府的原因,慕容雪在信中讲的模棱两可,颇有种讳莫如深的感觉。他只说,是家里设法疏通了宫中关节,为给他的前程铺路,让他在虎豹骑挂了个虚职,实际上是去太子身边当差。
对于此事,李江遥打心底里替慕容雪感到高兴。跟着圣唐的皇太子混,那岂是说笑的?来日新皇登基,小慕容妥妥一个封侯拜相的节奏呀。
不过,还没等李江遥高兴完,慕容雪在信函末尾的一段话,又令他略有些不安起来。
慕容雪在信尾非常隐晦的提到了一件事:因为他的家族在西大陆常有生意往来,所以布置了不少风声眼线。据某些未经证实的消息显示,突厥帝国目前正在发生一些大事,或许很快便会波及到西疆鬼漠。
慕容雪提醒李江遥,尽管人在军中、身不由己,但凡事还应从长计议,切记不可一时冲动,将自己置于险境。
这一番谆谆叮嘱,说得既语重心长又不着边际,李江遥看了直想打人:你妹的,把话讲清楚点会死吗?
就算要我防范危险,你也得先把危险是什么告诉我呀!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慕容雪留下的那个谜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一个令斥候营、都护府和圣唐朝廷都感到吃惊的答案:
突厥大军要进攻西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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