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长进了水杉城之后,并没有敢跟林枫他们讲明自己之前的种种经历。驻守此地的是镇疆都护府,同样属于何景明的麾下。这帮人若是听说自己的大都护死了,而他徐友长则是杀害何景明的第一嫌疑人,八成当场就得暴走,情况绝不会比凉州那些烈刃军能好多少。
于是,他只好编个瞎话,推说自己身负秘密使命,不便对外人透露。
除非见到李江遥,谁也无权询问。
徐友长是正儿八经的千牛中郎将,比李江遥的校尉之职还要高出好几级,他非要嘴硬这么说,林枫和杜建当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陪他一起等着李江遥回来处置。
然而无论是徐友长还是林枫和杜建,此时的他们却都并不知道,远在百里之外的校尉大人李江遥,正被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震得愕然万分。
李江遥所率领的斥候队伍,比西疆叛军大部队整整晚了近三天的时间出发,紧赶慢赶狂抄近路,一直追到车迟边境的新月湾附近才算赶上,然而,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斥候兵马没见着叛军,却阴差阳错的遇上一支镇疆都护府的败兵。
而正是从这群残兵败将的口中,李江遥他们听到了一个噩梦般的消息:
十二万圣唐主力大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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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唐历821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二月,在民间又被称为“臧月”,取万物初发,生机复苏的美好寓意。
二月初二这天,是圣唐一年一度传统的“春耕节”、“春龙节”、“农事节”。民间传说,这是神龙抬头的大日子,百姓们在这一天里烧香祭祀、敲响锣鼓、燃放鞭炮,敬神龙祈福雨,求老天爷保佑新一年的丰收。
相传,这个节庆最早起源于上古时代,农神伏羲氏“重桑麻,务耕田”,率领民众开启社稷之事。所以每年的二月初二,天庭皇娘降临地界送福,而凡间的帝君则御驾亲耕,祝祷风调雨顺。
尤其是圣唐立国之后,朝廷规定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帝君亲自出马,号召文武百官亲耕务农。无论朝野,人们都把二月初二视为一个特殊的节庆,说这是“迎富贵”的好日子,在这一天要吃“迎富贵果子”。
然而,对于守卫西疆鬼漠的圣唐将士们来说,821年龙抬头的这一天,他们迎来的并不是富贵吉祥,而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劫难。
号称拥有着二十万之众的藩国叛军,在首领楼兰王阿立克江的带领下,决定就在新月湾的冲积平原之上,正面迎战西疆界内最强悍的力量——由镇疆都护府的七万大军,和从凉州府紧急驰援来的五万烈刃军所组成的圣唐雄师。
叛军选择正面决战,这个情况的出现,完全超越了镇疆军副都护张三皮在战前的各种预判。
而烈刃军团的另外一位副统领李相如,在收到帝都火速驰援西疆的指令后,率部从凉州匆匆赶来与张三皮会师,当他得知敌方意图决战的消息,同样也和张副都护一样感觉万分惊讶:“这伙叛军怕不是疯了吧?!居然这么便宜咱们?”
圣唐的将军们之所以会这样想,自然是有充分理由的。
纯以战力而言,主要由楼兰和疏勒两国军队所构成的叛军兵马,根本无法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圣唐军相提并论。
莫说敌人所宣称的二十万兵力很有可能只是个虚数,就算是他真的有二十万,甚至三十万、四十万,在平原野战中,十二万圣唐精锐也完全有把握彻底碾压他们,一战定乾坤。
这种纯靠实力说话的正面会战,从来就没有什么侥幸可言,更不可能借助什么所谓的计谋玩出花儿来。如果叛军打算仅凭一点点人数上的优势,就直接挑战唐军,那简直与鸡蛋碰石头无异。
张三皮和李相如原先最担心的是,叛军会采取化整为零的游击策略,竭尽所能的避开圣唐主力锋芒,选择四面出击破坏扰乱。如果那样的话,圣唐军就势必需要兵分多路逐个讨伐,而平叛之战也会被拖得旷日持久。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叛军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放着扬长避短的游走打法不用,竟选择跟圣唐正面硬刚!
天晓得这些龟孙儿哪里来的自信?
于是乎,当侦察斥候最终探明,楼兰和疏勒两路叛军在汇合之后,确实正在向着新月湾冲积平原挺进,圣唐军统帅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毫不犹豫的率领主力部队火速赶来,撸胳膊挽袖子的拉开架势,准备尽早打完,收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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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动整个西疆鬼漠的大会战,于清晨时分拉开帷幕。
沐浴着初春的晨光,圣唐兵马和西疆叛军将阵型完全铺陈开来,阵线左右绵延竟达数里之遥。闪亮的盔甲、如林的旗帜,几乎将整个新月湾彻底覆盖。
两边的人马都是同样的心境——不留后手!全力以赴!近四十万大军对峙在平原旷野之上,巨大方阵中蒸腾起来的浓浓杀气,令整个天地都为之色变。
楼兰和疏勒的战士一个个面目狰狞,立在己方阵营中,不停挥舞着手里的马刀长枪,朝着对面远处的圣唐军怒吼叫骂,那声势一浪高过一浪,相隔千步都震耳欲聋;反观圣唐这边,十二万兵马却全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对面。
他们的眼神,就仿佛是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猝然间,军号被毫无征兆的猛地吹响,数百面巨型战鼓随即同时擂动,咚咚咚的声音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震得人热血沸腾。
双方指挥官举起长剑弯刀,一声令下,两边的前锋大阵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那两个举着不同旗号、如山似海般的巨型方阵,由最开始时的缓慢推进,逐渐变为快步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竟像飞一般的往对方猛冲而去。
转眼之间,前锋兵马如两股滔天巨浪,轰然对撞在一处,顿时扬起了无数殷红的血花。
紧随前锋之后的,是交战双方的左右护翼大军和中军主力,一队接一队,一阵连一阵,数不清的战士陆续投入到了战场之上,顷刻混战在一起,反复纠缠绞杀。
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尽管叛军表现出了罕见的奋勇,而圣唐的军队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们还是逐步掌握了战场上明显的优势。无论是镇疆军,还是烈刃军,圣唐兵马所爆发出的冲天战意,肉眼可见的压过叛乱之敌。
楼兰疏勒再没有了之前那种横扫西疆诸国时的傲气,在圣唐铁甲骑兵的冲击下,他们彻底领悟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一个又一个叛军方阵,被圣唐无情的压制、摧毁、碾碎。楼兰兵和疏勒兵开始溃不成军、狼奔鼠窜。
看着眼前的战况,包括张三皮和李相如在内,几乎所有圣唐将士都认为,辉煌的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战场的天平却在毫无征兆之间,陡然倾斜。
决战从太阳初升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就在圣唐大军的锋锐不断往前推进,眼看就要彻底击穿叛军防线之时,远在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明晃晃的光亮。
凡是有经验的老兵立刻辨认出来,那是无数柄战刀在太阳下的反光!
万马奔腾的蹄声如同闷雷一般,由远而近,轰鸣在圣唐将士们的耳畔——就在决战胜负一线的关键时刻,突厥圣殿亲王罗尼亚率领十万黄金族铁骑杀到!
此时此刻,圣唐军队虽然完全压制住了叛军,但同样也已经是筋疲力竭,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在体力上,都没有办法再转身布阵,奋力抵御这支突如其来的强敌。
而原本濒临溃散的西疆叛军,此时也在阿立克江等人的拼命指挥下,又重新聚拢起来,掉头杀回。
张三皮和李相如皆是身经百战的猛将,面对眼前这种突然的变化,二人完全不假思索,立刻催马冲到本方军阵的最前沿,挥剑呐喊,希望能够凭借这种身先士卒的方式,再一次激励起圣唐军的士气,奋起应战。
但可惜的是,腹背受敌的格局已定,一切的努力都终究于事无补。
突厥对于作战时机的把握,精准到了令人惊愕的地步,他们看似猝然加入战局,其实是经过无数次推演计算,反复权衡谋划所得出的结果。在决战战役的前半段,西疆二十万叛军拼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拖住圣唐兵马,用他们堆积如山的尸体,成功榨干圣唐军的每一丝力气。而圣殿亲王罗尼亚的突厥铁骑,则是在叛军即将崩溃前的关键一刻,充分利用其高机动性的优势,从数里之外的隐蔽处启动,利用圣唐军斥候警戒反应的极限,发起长途奔袭,在最要命的时候,自背后狠狠的插了圣唐大军一刀。
突厥和叛军有备而来、前后夹击;而圣唐方面是则毫无防备、腹背受敌。在这一切发生前,谁也没办法料想到,圣唐的十二万精锐主力,竟然会在开阔的平原上,被几路敌人合谋打了一个不是伏击的伏击战。
新月湾大会战,最终以圣唐的惨败收场。
此役,包括张三皮和李相如在内,圣唐总共阵亡了两位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将领,十四位封号将军、两百三十多名都尉校尉捐躯沙场,十二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镇疆都护府和烈刃军团,两个威名赫赫的圣唐主力,在821年二月初二这天,差点从建制上被直接硬生生的抹掉。
这是镇疆烈刃成军以来,乃至整个圣唐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惨烈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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