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等人此时都恍然大悟:原来,慕容雪刚刚从盘中取了一颗葡萄藏在身上,等到比武过程中假装露出一个破绽,引得单廷宪大意急追的时候,忽然利用弹弓出手,将葡萄射中了单廷宪的额头。
因为比武之前大家早就已经约好,二人进行兵器比试,并且也没有刻意规定不准使用暗器。所以,慕容雪冷不丁来这么一招儿,虽然有些取巧,但也不能指责他犯规。
况且,慕容雪利用弹弓击中单廷宪,所用的飞矢只是一颗鲜嫩的葡萄,倘若换成寻常石弹珠或铁弹珠,恐怕早已把单廷宪打的额碎骨裂,当场重伤了。所以,认真讲起来,慕容雪还算手下留情,极有分寸的。
谢光原地惊愕半晌,好半天才尴尬的笑了笑:“慕容老弟射术高明,谢某之前早已领教过。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招杀手锏,令人大开眼界,实在是……实在是……佩服。”
慕容雪哈哈一笑:“太傅大人谬赞啦。实际上,卑职刚才是被单兄的剑法压得喘不过气来,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使出这点雕虫小技。胜之不武,贻笑大方。”
说着,他又转身对单廷宪说道:“单大人的武功远胜于我,方才只不过疏于防范,才被我得手,还请多多见谅。”
慕容雪情商极高,胜了一筹却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当众主动承认,自己在剑法上比不过单廷宪,算是给足了对手台阶下。见此情景,单廷宪也不好再多争辩什么,他毕竟是江湖人士,比武较量乃家常便饭,输赢胜负也能洒脱处之,遂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道:“慕容大人客气了。是单某学艺不精,技不如人,输得无话可说。来日有机会,再找大人切磋领教吧。”
说罢,将手中木剑抛给仆从,转身回席。
慕容雪同样也安然落座,端起酒樽,接受在场众人参差不齐的敬贺。
宴会进展到这个地步,谢光心中略感不悦,他又饮了几杯酒之后,便借口明日还要觐见太子,草草结束了酒宴。慕容雪当然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连忙再次感谢对方的接风款待,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处,慕容雪瞧见蕊姬此时并未休息,而是靠坐在书案的灯台旁边,用手撑着头打瞌睡。
“咦?蕊姬姑娘,你怎么还没去睡觉啊?”
蕊姬蓦然惊醒,发现是慕容雪回来了,连忙起身相迎,上前伺候他脱去外氅,同时轻声道:“公子尚未回府,妾又么怎能先自歇息,而且……”
“而且什么?”慕容雪接过蕊姬递来的茶碗,边喝边问。
蕊姬俏脸微红,害羞道:“而且这宅院那么大,一个人都没有,妾胆子小,有些害怕。”
慕容雪闻言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啊。你不必害怕,这里安全的很,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外面忽然飞进来一支短箭,嘭的一下正正钉在厅侧的柱子上。
眼见此状,蕊姬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小手捂着嘴巴,一声都不敢吭。
慕容雪也颇感惊愕。待他起身查看,发现那支短箭的尾部拴着一个锦囊,上面有沈烈之前和他约定的标记,这才放下心来,略显尴尬的说道:“额……你别担心啊,这是我朋友送来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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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唐皇太子李炳奉旨领东都武成殿,抚政监国。然而,他现在麾下的直属大臣,严格算起来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太子詹事慕容雪、太子洗马劳剑华和黄门侍郎单廷宪。
詹事一职,可谓太子的大总管,掌控着东宫三寺十率府。虽然眼下李炳的东宫官署建制不全,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机构和人员,但级别就是级别,三位属臣之中,当数慕容雪职务的最高,凡是跟太子殿下有关的一切事务,他都有权过问。
太子洗马是东宫司经局的长官,顾名思义,主要负责协助太子学习典籍、处理日常公文。所以,劳剑华担负的算是秘书一类的职责。
而黄门侍郎,也有着与太子洗马相类似的职权,不过单廷宪乃是江湖出身、武艺高强,以此特长,更多还是负责李炳的安全戍卫,标标准准一个保镖。
李炳这位皇太子自从有了总管、秘书和保镖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也与之前有了很大改变。他不再像刚刚来到洛邑时那样心情郁闷、百无聊赖,而是慢慢变得疏朗起来。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忙着审阅各省各部送来的奏报,空闲的时候就习文练武,或与属臣们谈天说地。
在三位属臣里面,慕容雪与李炳年龄相仿,加上一身文武双全的本领,同时又是富豪家世的背景,所以他最对皇太子的胃口,两人也最聊得来。尤其是每次谈及帝都的马球赛、诗会、酒会和长乐坊一年一度的樱歌节,二人大有知己难得的感觉。
这种情况,不由得引起了劳剑华的戒惧和不悦。
之前由于有劳剑华居中斡旋,太傅谢光也一改独断专行的风格,开始注意与李炳的相处之道,很多时候都会主动找太子商量着办事,因而也令两人之间的关系日趋缓和。
但是,呈现缓和态势仅限于太子和太傅之间,那种互不咬弦的状态,却渐渐传染到了太子詹事和太子洗马之间。
随着李炳问政日勤,慕容雪与劳剑华之间的矛盾分歧也越发严重起来。两个人经常因为立场政见不同,在给太子殿下建议之时争执不下,甚至吵得面红耳赤。而每到这个时候,李炳都会哪边也不帮,只坐在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斗嘴。
李炳感觉,慕容雪和劳剑华这两个家伙都非常有趣。
太子詹事慕容雪,胜在满腹经纶,太子洗马劳剑华,则强在经验丰富;慕容雪年纪轻轻,所以思路敏捷,劳剑华年长沉稳,故而老谋深算;慕容雪有言辞犀利的伶牙,劳剑华有能言善辩的利齿。他们俩凑在一起,真的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令人难分高下。
以前李炳一直听说,帝君皇叔李成武在朝议之时,最怕的就是大臣们打嘴仗、吵文架。每每遇到此等情景,皇叔便会头痛不已,大呼龙体欠佳。
李炳很好奇,怎么他却偏偏觉得这种事情很有意思呢?
而且通过慕容雪和劳剑华的激烈争论,李炳总能在其中发现一些关键要窍,也往往能察觉到他们二人观点背后所持的意图和目的,进而更加有助于形成自己独立的策略主张。
也正因为这样,李炳并未受到慕容雪劳剑华争吵的干扰,而变得左右摇摆,相反,他总是可以跳出二人的视角,做出不同且果决的判断,并且还能将二人都说的哑口无言。
时光就在这纷纷扰扰之间走得飞快,一晃便是几个月过去。
太子李炳在进步,慕容雪同样也有很多的收获。他从刚开始时对东宫政务不太熟悉,完全就是为反对劳剑华而反对劳剑华的状态,慢慢进入到了对自身职务理解渐深的阶段。
这期间,他还通过沈烈逆鳞司的帮助,在东都洛邑另外又寻得一处小院落,将谢光赠送的宅邸原物奉还,然后带着蕊姬搬到新家安身。
从大宅院搬到小门户,虽然环境档次落差不少,可是蕊姬却一点都不沮丧,反而感到更加高兴自在。唯一令她稍微有些遗憾的,就是直到现在,慕容雪也未曾将她收入寝帐,仍然是以兄妹的关系相处。
而慕容雪与沈烈的合作,到目前为止也仍旧仅限于对大统领何景明遇害案的调查。由于慕容雪初来洛邑不久,等若只身闯入敌营,眼下阵脚尚未完全站稳,因此也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调查进展。
不过,他专门让逆鳞司暗探给沈烈捎话,建议暂时放弃秘密抓捕劳剑华的念头。据慕容雪观察,劳剑华不仅个人武功修为很高,而且谢光精心保护,派了大批高手对其保护,北衙方面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草率行事,非但成功率不高,反而还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还需从长计议。
这天傍晚,他把有关谢光和劳剑华的情报写成了密扎,前脚刚刚交给逆鳞司的人带走,后脚家里就忽然来了东宫内侍,说是太子召唤慕容雪立刻入宫觐见。
慕容雪有些愕然,他在蕊姬的服侍下,一边换上朝服一边向内侍打听,这个时候太子召见所为何事。
那个小内侍谄媚的笑道:“回禀詹事大人,洒家具体也不太清楚。不过听领班公公念叨,好像是要议论治水和长刀军团的事情。哦,对了,听说谢太傅一会儿也要参加呢。”
慕容雪一听说商议的是这两件事,顿时感觉头大如斗。他看了看记录时辰的水滴漏刻,转头跟蕊姬无奈道:“你晚上先休息吧,别等我回来了。今天铁定又要大吵一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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