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和沈烈明白太子的意思,同时点了点头。
只听李炳继续道:“现在李成林之所以选择观望,那是因为他还有观望的空间。无论我们的叱令,还是李炝的密使,他都可以继续往益州那边推,直到局势明朗的一天。可是本宫等不了啦,一天都等不了啦!”
“殿下的意思……”慕容雪试探着问道:“我们干脆把局势完全挑明,好让益州和李成林再没有动摇的余地?”
李炳一拍桌案:“没错,逼一逼那帮混蛋!本宫曾说过,不拿下东都,绝不登基。现在洛邑已入本宫之手,也该是继承大位、给先帝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沈烈此时已经察觉出,太子今天很不对劲,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将压抑、愤懑、亢奋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状态,近乎有些癫狂。
慕容雪比沈烈更熟悉李炳,当然也看出了问题,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劝阻太子,因为现在形势不利,也确实需要一场深彻的改变来打破僵局。
他顺着李炳的意思说道:“殿下英明!您成为帝君,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全军将士也会鼓舞振奋。”
李炳高兴的点了点头,旋即望向一旁的沈烈。沈烈心思机敏活络,见状拱手道:“臣也赞成殿下早日登基,完成先帝的遗愿。”
“好!那就这么定啦!哈哈哈……”李炳站起身来,兴奋的来回踱着步:“本宫登基,昭告天下,然后便直接以帝君的名义给益州下旨、给李成林下旨!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量抗旨不从!”
沈烈很想问问,假如益州朝廷和安平郡王真的不奉旨,那又该如何呢?是打算派兵去讨伐他们吗?
不过,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略显无奈的看了看慕容雪。
慕容雪的目光中同样满是忧虑之色。现在,天下形势已经和一年多前大不相同了。那会儿帝都刚刚沦陷,帝君李成武以身殉国,整个圣唐同仇敌忾,急需一个领袖站出来,带着大家抗击外敌、报仇雪恨。
而当时的淮阳王李炝,犹如跳梁小丑,不仅羽翼未丰,而且还惨遭劳剑华玄甲军的重创,险些连封地都保不住。
那个时候如果李炳选择在幽州登基,成为新一代帝君,再登高一呼、统御天下,恐怕就不会有眼下这些麻烦了。
然而可惜的是,他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尽管李炳那时候的决定,体现了一个王者应有的担当,可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成熟理性的政治家。
现在呢?或许仍然不是。
慕容雪与沈烈一样,在暗暗担心太子登基后的问题。万一李成林和益州方面真敢不买账,对新帝君李炳玩阳奉阴违的把戏,那该如何是好?
难道放着突厥人和李炝不管,先去攻打荆襄的圣唐军?
假如真的这么干,阿史那支斤会直接从梦里笑醒!
可反过来说,如果帝君李炳将这口气忍了,并没有把敢于抗旨的人怎么样,那么从此以后,全天下就更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
圣唐皇朝将彻底没落。
想到这里,慕容雪求助般的望向了沈烈:老兄,怎么办?
沈烈避开他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先别自找不痛快,有什么事等出去再说吧。
慕容雪心领神会,暗自叹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配合越来越激动的李炳,一起筹划登基大典的所需事宜。
商讨了两个多时辰,李炳才终于肯放二人走。一出大殿,慕容雪便扯着沈烈来到宫里的僻静处:“沈大人,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沈烈没好气的耸耸肩。
慕容雪回头看了看紫微宫的大门,眉头紧锁:“难道真是累坏了,以至于心神不宁?”
沈烈先是无声的笑笑,然后道:“依我看,问题多半是出在了那封信上。”
“信?什么信?”慕容雪一脸懵圈,随即反应过来:“夏侯凝寒的信?”
沈烈点点头:“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太子殿下对那位夏侯姑娘,好像有点意思的。”
“我当然早就看出来了,”慕容雪道:“那年李炝派人伏击暗算我们,多亏夏侯凝寒援手相救,才保住了殿下。那个时候殿下的心意便很明显啦。怎么?你是怀疑夏侯凝寒在信中说了什么,刺激了殿下?”
“找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沈烈左右瞅瞅:“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探探那个董天星的口风。”
说罢,沈烈丢下慕容雪,独自往朝阁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他又快步回到了此处,还没停住脚步就急道:“果然,出麻烦了!”
慕容雪迎上前去,好奇道:“什么麻烦?”
沈烈嘴里说着麻烦,脸上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先猜猜看?”
“我真服了你,这会儿还有心思逗闷子!”慕容雪急道:“董天星究竟怎么说的?他都知道些什么?”
沈烈伸手拍拍慕容雪的肩膀:“太子殿下的结症确实如我所料,你知道吗?夏侯姑娘嫁人啦。”
慕容雪一愣:“啊?这么夸张?她嫁给谁了?”
沈烈哈哈大笑,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她嫁给了咱们的那位好兄弟。”
“李江遥?!”慕容雪反应过来:“真是李江遥吗?卧槽!夏侯凝寒跟他好上了?”
沈烈使劲点点头:“按照董天星的说法,夏侯凝寒现在的正式身份,是深受西疆百姓敬仰的圣王妃殿下,哈哈,你说离谱不?”
“离了个大谱!”慕容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混蛋李江遥,太他妈能搞事情了!刚才都把太子气吐血啦!”
沈烈憋着笑:“我觉得蛮好。说实话啊,江遥和夏侯凝寒挺般配的。绝美聪慧的仙子,也就只有他这样的英雄好汉才可以拥有。”
慕容雪跟着他一起笑了笑,然后无奈摇头:“他抱得美人归,倒是逍遥自在了,却苦了咱们俩。往后该怎么办呢?太子殿下显然因为夏侯凝寒而失去了理智,眼下这个敏感时期,非要在用帝君之尊强压益州和安平郡王,万一……”
沈烈显得满不在乎:“你愁也没用。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后面怎么样,后面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去喝两杯,为江遥和凝寒庆贺一下。我刚才把董天星也叫上了,他正在宫门外等着呢。咱们一边喝,一边听他讲动人的爱情故事。”
沈烈是真的替李江遥感到高兴,慕容雪虽然心里还在担忧太子,不过只要一想到李江遥,他也同样开心。二人并肩出了皇城,带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董天星,一起回了慕容雪的那座小院。
“今天三喜临门,咱们好好喝几杯!”沈烈听董天星讲述完孜厘温板提穆发生的故事,一改往日冷峻严酷的风格,热情招呼道。
董天星虽然官不大,但也知晓逆鳞司首座的威名,沈烈今天这副热络样子,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老头儿一边慌兮兮的暗自揣测:这位逆鳞司长史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一边嘿嘿笑着,举杯相迎。
慕容雪则好奇道:“都有哪三喜啊?”
“第一喜,自然是董老哥高升,”沈烈笑道:“第二喜呢,咱们有了毒兵的破解之法。第三,就是江遥和夏侯姑娘美女配英雄。”
听他说得不伦不类,慕容雪摇头苦笑:“三喜不假,但我现在还有一大忧呐。”
沈烈爽朗一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先干完了这杯再说!”
董天星陪着他俩把酒一饮而尽,试探着问道:“慕容将军在为何事发愁啊?”
因为李江遥的关系,慕容雪也没把老董当外人,于是将太子决定登基继位、然后在逼各方势力表态的事,跟董天星讲了一遍。
董天星琢磨了片刻,笑道:“要说这事啊,不难也难,难也不难。”
“哦?董大人有何高见?”慕容雪好奇道。
董天星挠挠头:“二位大人,老朽是从益州来的,中间还去过一趟荆襄,因此多少了解一些两边的情况。其实,无论是朝廷,还是安平郡王,他们都没有特别坚定的立场。与其说是观望,不如说是在等着跟风。”
慕容雪看着他:“跟风?你的意思是……”
“有分量的大人物站出来说句话,那就是风,”董天星贼兮兮的笑着:“这大风在前头吹,首鼠两端之辈自然会紧紧跟随,以免成了例外,今后给自己带来灾祸。”
沈烈道:“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可问题是,谁才是那个有分量的大人物呢?”
董天星大有深意的看了二人一眼:“手握三十五万雄师、占据万里山河的西疆圣王,算不算有分量?筹码够不够?”
慕容雪愣了愣,叹道:“实不相瞒,之前我和沈大人都给江遥写过信,请他表明态度、支持殿下,但江遥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沈烈也道:“江遥跟那些人不同。他并非是因为私利才观望犹豫,而是真的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董天星点点头:“大都护的为人,老朽也非常清楚。不过二位大人也不必气馁。你们之前没能说服大都护,未必现在还不成功。或者说,你们劝说,肯定不如另一个人管用。”
沈烈和慕容雪闻言对视一眼,同时笑道:“夏侯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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