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太极殿。
李炳在散朝之后,专门把几位重臣留了下来,商议讨论近来前线战事的发展。
“慕容雪的奏折里写得很清楚,”李炳平静地说道:“根据各路情报消息,他有理由怀疑,叛军秘密集结,是为了突袭蓟春防线,进而破坏罗田的辎重大营,让青龙朱雀两个军团的二十多万将士无粮过冬。诸位爱卿,你们有何看法?”
殷诚毅朗声道:“既然已经猜出了敌人的意图,接下来只需调集兵力、小心防范即可。”
李炳摇摇头:“朕当然晓得这个道理。只不过,慕容雪的心似乎更大一些,想借此机会,重创来犯之敌,因此,他向夷陵发出了协助请求,希望水军能派遣一支舰队赶赴下游,配合青龙军团作战。”
河间郡王李茂勋皱眉道:“从夷陵到蓟春,一路上有不少叛军的水寨码头,杨厉能过去吗?”
“这倒不用担心,”兵部侍郎阮瑀应道:“前阵子朝廷水军刚刚击溃包信岩的舰队,敌人目前已经撤到了岳阳一带,这中间恰好有一条支流河道能从大江通往汉水,再经武昌郡抵达蓟春。汉水在江北,属于我军控制,安全便捷。”
闻听此言,李茂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殷诚毅则道:“陛下,调夷陵舰队前去参战,这其中有利有弊,应该慎重考虑。尽管慕容雪想法是好的,但万一叛军存在其他图谋,水军轻易出动,恐怕会蒙受损失。”
李炳点点头:“朕也有同样的担心,所以才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老臣认为此计可行。”镇军大将军米沛声如洪钟:“让慕容雪和马洪杰联手,再加上夷陵舰队,水陆合力,一举击溃来犯的叛军。这一仗若是能成,足以保证半年之内敌人不敢再乱动!也能顺便报一报泰州之仇。”
他一表态,几位军方将领也纷纷点头,赞成让水军参与。这样既可以减轻陆地防线的压力,也能携之前的胜利之威,再次打击敌人水师的势头,争取更大主动权。
李炳想了想,望向魏梓轩问道:“魏卿,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魏梓轩闻言连忙拱手:“回禀陛下。打仗之事,臣远不如将军们看得准,因此不敢乱出主意。”
“殷爱卿呢?你是武将,你说说看。”李炳放过魏梓轩,转向另一边的殷诚毅。
殷诚毅事先得到过魏梓轩的提醒:眼下战局不明,献丑不如藏拙,免得说错,影响之后拜帅掌兵的大计。
于是,他轻轻咳嗽一声,应道:“臣还是之前的意见,一动不如一静,能够稳守江防就好,不必太过贪功。”
这个意见相对保守,出不了什么大错,因此李炳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思忖片刻,看向米沛:“敌人会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米沛朗声道:“其实搞诡计也不怕。陛下您想,我军已然察觉对方蠢蠢欲动,那么陆军也好、水军也罢,势必会提高防范。只要双方紧密配合,不轻易越江出击,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魏梓轩正希望有人坚持这个意见,连忙顺势说道:“老将军讲得好像也有些道理。虽然我不擅长军事,但诸位将军都是行家,或许真如慕容雪所设想的那样,有机会收获更大的战果。”
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却再次强调这是慕容雪的主意,为的就是水军被包遇春叔侄收拾之后,把贪功冒进的过失栽到军方头上,尤其是慕容雪头上。
李炳见文武大臣都同意青龙军团的想法,于是也在心中认可了七八分。他微微颔首,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夷陵水师参战吧,尽快行动,不要被叛军抢了先机。”
闻听此言,阮瑀应道:“臣回去立刻通知杨都督。其实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并且已经做足了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朝堂正式定了调子,夷陵立刻行动起来。七百艘战船满载兵员和装备,浩浩荡荡开出水寨,向着下游进发。
几乎同一时间,斥候情报送入了包遇春的大营:朝廷舰队已经出发!
消息一传来,叛军也立刻全体动员。六万步骑混合大军故意朝江岸方向缓步推进,给对面的慕容雪马洪杰造成即将要发动突袭的错觉,而水军舰队则一边在江面上来往集结,一边偷偷分出真正的伏击战船,绕远跑到上游,再掉头回来往策湖驶去。
三天后,一支悬挂着夷陵水军旗号的舰队从大江进入策湖之流,沿岸的青龙军岗哨发现他们后,连忙通过旗语核实身份来意。对方按照规矩,及时发回信号,表示自己是杨厉麾下的朝廷战船,奉命前来增援,在策湖集结待命。
青龙将士知道水军要来参战的事,见对方旗号分明,本身又从容不迫、大大方方,于是没有丝毫怀疑,眼睁睁看着那支舰队消失在了策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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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大统领,咱们的水军来了。”
听到手下报告水军已至,正在研究防线地图的慕容雪当即转过身来,兴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到哪儿了?”
手下连忙回答:“今天下午策湖河道的箭楼送回报告,说杨都督的先锋舰队已抵达那里,并且进入策湖待命。”
“有多少兵力?”慕容雪追问道。
“大概四五百艘的规模,”手下应道:“他们跟哨兵说,后面还有舰队,估计要晚两三天才到。看来这回水军主力全过来了,要狠狠地揍叛军。”
慕容雪不禁冷笑一声,心中暗道:狗屁!杨厉依照江遥的命令,根本就没往这边来,那支藏进策湖的舰队,肯定是包遇春的人!
不过,此事乃绝密之计,他没法跟手下透露,遂淡淡道:“行了,我知道啦。你去通知那边的箭楼,给我盯紧河道。另外再派遣一支精锐斥候,入策湖抵近侦查。记住,不要让杨厉的人发现。”
盯紧河道、侦查友军?手下听到慕容雪的指令,不由得微微一愣。但他也不敢多问,连忙答应一声,跑去安排。
慕容雪再次转身看向地图,口中喃喃道:“戏台在蓟春,可真正的大戏,却是在上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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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所说的上游那场大戏,主角自然是杨厉的水军。
七百艘主力战舰从夷陵开出之后,显得并不太着急。在叛军斥候的严密监视下,战舰始终保持着慢慢悠悠的速度,一路向东前进。
然而,当整支舰队即将抵达沮漳河河口的时候,他们却忽然一反常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猛然提速,直接越过了河口位置,向下游飞快冲去!
负责监视的叛军斥候顿时吓了一跳。
他们之前接到的命令,是朝廷水师会转入沮漳河,绕行汉水抵达武昌,而在沮漳河和汉水的沿岸,还藏着很多队叛军斥候,等着一路保持追踪侦查。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杨厉他们根本没走沮漳河那条路,而是打算沿着大江直接往下游挺进。
这就意味着,他们将会面对前方各处叛军的江岸重镇!
斥候们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这支庞大的舰队,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些重镇去的,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要强攻各地叛军水师!
情况忽然急转直下,惊得叛军斥候鸡飞狗跳,他们拼命往下游狂奔,力争赶在朝廷舰队发起进攻前,及时通知友军,通知主帅包遇春!
可惜,斥候们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或者说,即便他们没晚,沿江各处的叛军水师也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
杨厉指挥舰队,率先向江陵发起猛攻,当场击毁击沉敌船四十七艘,焚烧城外水寨一处、军堡两座;
紧接着,朝廷水师毫不停歇,再攻石首,顺利摧毁叛军战舰二十五艘,俘虏十六艘,顺手还烧掉了对方的粮草营;
得手之后,大军继续进发,半路上恰好撞见赶来增援石首的叛军第四旗舰队,双方当即在大江中爆发激战。叛军兵力薄弱,准备仓促,又处于逆流劣势,在连续损失了三十六艘楼船斗舰后,只能慌慌张张地调转方向,往下游狼狈逃窜。
杨厉立刻下令追击。遮天蔽日的战舰顺流掩杀,撵在叛军身后,直接闯进了鸣鹤洲水寨。叛军二十一艘战舰沉没,八十四艘各类运输船只被付之一炬。
整个朝廷舰队士气如虹,连战场都懒得打扫,直接离开鸣鹤洲,继续攻击前进。
再往前走,就是包遇春的另一处战略要地、包信岩舰队的母港岳阳!
在这里,杨厉他们终于碰上了真正的抵抗。
负责留守岳阳的两百一十艘楼船斗舰,在包信岩副手朱海林的率领下,横亘大江,严阵以待。
他们是包遇春麾下的主力部队,又有充足时间进行准备,因此不再像之前那些被打蒙了的叛军一触即溃。
相反,身处绝境的阔海水军同样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尽管船只数量不及朝廷水军的一半,但朱海林仍旧指挥着手下发起了冲锋。
两个时辰的水上鏖战,双方各自损失近百条舰船,居然不分胜负。
杨厉本打算再次集中力量,一鼓作气冲散叛军队形,彻底结束战斗。可就在这个时候,斥候忽然报告,说下游方向发现了敌人的大批援兵,正向岳阳急速赶来。
他思索片刻,最终下令收兵后撤:便宜已经占够了,见好就收才是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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