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遥的判断,对大江会战的最终走向产生了难以估量的意义。
倘若他心疼鲲鹏军将士的惨重伤亡,或者稍微有一丁点儿轻敌大意的态度,那就无法逼出包遇春的绝招了。
三百艘虎鲨突防战舰,确实非同小可。他们原本就是叛军水师当中的精锐力量,又足足休息了两天一夜,军心士气和战力体能皆处于巅峰状态,甫一登场,就立刻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打得聂先增他们节节后退。
鲲鹏舰队原本是进攻的一方,可转眼就陷入了被动防守。
不过,好在聂先增之前接到李江遥的命令,发动的是主力进攻,因此在总体数量方面,他们占据着较大的优势。在扛住了虎鲨营的三四轮冲击之后,鲲鹏逐渐扎稳阵脚,飞轮斗舰快速穿插,开始对敌人实施包抄分割。
眼看预备队发挥奇效,已经打乱了镇疆水军的阵型,包遇春也毫不犹豫,立刻下达命令,全体战舰结阵出战,配合虎鲨战舰一举击垮鲲鹏舰队,彻底结束这场胶着的会战!
数百艘叛军战船擂鼓扬帆,黑压压一大片,向着北岸逼迫过来,眼看就要发动全线猛攻。聂先增临危不乱,指挥手中全部力量,就地结成雁形阵,利用各船船舷射击面充分展开的优势,朝着敌人密集射击,争取在敌舰冲过来之前尽可能多的毁伤敌船。
漫天火箭横空飞驰,长杆巨弩呼啸穿梭,包遇春的舰队硬顶着鲲鹏军密集的火力,越杀越近,先头部队已经与虎鲨战舰汇合,成功搅入镇疆阵中。
敌我双方数万水兵,在璀璨的星空下又一次爆发激战,整个大江都被鼓荡的沸腾起来,冲天杀气一阵高过一阵。
鲲鹏将士顶着巨大压力,拼死坚持,将敌人的进攻拖入自己的节奏,不断消耗着叛军的锐气。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双方将士的伤亡数量不断攀升,一艘接一艘的战船起火燃烧、缓慢下沉,整个大江江面上,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和船只的残骸。
就在这时候,北岸的某个地方忽然传来爆响。紧接着,一支烟花拖着长长的焰尾直冲天际,瞬间炸出一团红色焰火。
随着焰火在空中绽放出巨大的绚丽花朵,京口水寨靠南边的几座山丘上,突然亮起了数不清的火把,只短短几个弹指的工夫,山林间杀声震天,一支大军从隐蔽状态猛地现身,兵分多路扑向京口水军要塞!
这番景象,顿时惊呆了正在激战的叛军。包遇春和包信岩都难以置信的望向水寨那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待众人反应,又一支烟花从北岸射上了半空,嘭的一声巨响,爆出绿色的焰火。
下一刻,上游方向的江心岛鼓声隆隆,八千鬼面白袍军在水师的配合掩护下,开始对岛屿发起登陆进攻。
“报——,大帅,京口水寨遭遇敌人偷袭,弟兄们伤亡惨重,快守不住了!”
“报——,敌人猛攻江心岛,守军请求增援!”
其实不用手下专门跑来报告,包遇春此时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恶狠狠的咒骂道:“该死的李江遥,老子上他娘的当了!”
“叔父,现在该怎么办?!”包信岩不禁急道:“敌人四面封锁,是想围死我们!”
包遇春看看激烈焦灼的水面战场,沉声下令:“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立刻收兵,增援水寨。只需保住要塞,就能把那些偷偷混过来的镇疆军困死在南岸!”
包信岩闻言点头,连忙让人给各舰传达指令:脱离战斗,回援京口!
叛军水师接到旗舰命令,当即全数后撤,除了部分留下警戒断后的战船,其余纷纷向南边猛冲,争取早点上岸挡住镇疆军的突袭。
可是就在此时,今晚让叛军感到心惊胆寒的烟花,再一次出现。嘭的一声爆响,北岸上空又炸出了一团金黄色的焰火,在黑暗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这一回,收到信号的鲲鹏舰队迅速调整队形和位置,雁形阵纷纷向两边移动,让出了中间一片开阔的水道。没过多长时间,前后三排造型奇特的巨大“舟桥”,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之所以称其为“舟桥”,是因为它形状像“桥”,可其实上是由大船相连而成。在每一排舟桥的下面,都有五十条阔口平底船,船与船之间用铁链连接加固,上面再铺满厚厚的坚木板。一眼望去,犹如在水上移动的平地大桥。
而在那些桥面之上,固定着四十部大型投石机以及数量众多的火油弹。三排舟桥,就是足足一百二十部远程杀器!
用李江遥的话说,这叫水面移动炮台。
叛军舰队此时已经开始全面退却,并且正处在腹背受敌的慌乱中,因此三排舟桥尽管移动不快,处处破绽,但在鲲鹏战船的护卫下,并不会受到敌人太大的威胁。
眼下它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猛轰前方的目标!
投石机根本不用行进到江心位置,离着敌人舰队老远便开始发射,巨大火球越过近千步的距离,直接砸进了密集的战舰群中。
一枚、两枚……五十枚、一百枚!
刹那间,大批火球恍若无数流星自银河坠落,瞬间照亮了宽阔的江面,接着又劈头盖脸轰在叛军船上,爆燃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如此一来,叛军等于是被投石机撵在屁股后面追着打,不由得又急又气。
他们想转身回去还击,可京口水寨正被猛攻,眼看就要陷落不保,根本容不得再有丝毫耽搁;但是放任不管的话,镇疆军的投石机又准又狠,数量还奇多,这么白白挨揍,不消片刻工夫舰队就会损失惨重。
包遇春险些气得吐血。
情急之下,他只好命令落在最后面的几十条楼船斗舰掉头冲锋,抵近摧毁那三排古怪而又可怕的大杀器。
斗舰收到命令,刚想要调转方向,不料却被投石机盯上,来了一通密集射击,当场就沉了四艘。其他的船只,则被紧追而来的飞轮斗舰死死缠住,陷入苦战。
聂先增指挥鲲鹏舰队,保持完整队形,护住三排舟桥,稳稳地向前推进。敌人离得远了,就让舟桥上的投石机玩儿命招呼;敌人冲到近前,就让飞轮斗舰出击,以多打少。金河建造的大笨象船,则好似城墙一样,拦在舟桥的前方,替投石机挡箭。
这样的组合,放在两天前,一天前,甚至是几个时辰前,都还很难有发挥出良好的效果。因为那个时候的叛军舰队,仍旧保持着强悍的战力。包遇春只需派出两三百艘战舰,发起一次分路冲锋,就有可能轻轻松松撕开阵型缺口,将投石机舟桥彻底摧毁在江面上。
可是现在,敌人已经变成强弩之末了。
前有镇疆军奇袭京口水寨,后有投石机怪物疯狂输出,自身疲惫不堪,战略预备队也已经投入使用。眼下除了仓皇而无效的小规模反击之外,就只剩下原地挨揍一条路可选。
包遇春的旗舰怒龙号还未靠近码头,手下便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水寨不能进了!
原因很简单,亮明巨石第五军旗号的镇疆兵马,此时已经杀入要塞,正在拼命抢夺码头栈桥。
现在回港,等于是给对方送菜!
巨石第五军,当初曾派遣过三个营的兵力,跟随大都护李江遥秘密渡江作战,长途奔袭数百里,最后就是杀通了京口码头,被鲲鹏第十军接应回江北。
因此,他们对于京口要塞以及周边地形非常熟悉,此番等若是故地重游,打起仗来自然得心应手。
包遇春听完手下的报告,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会儿如果下船登岸,且不说有没有把握将镇疆军赶出要塞,单是紧追在自己身后的鲲鹏舰队,就能一鼓作气把靠岸的阔海战船消灭干净。
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岩儿,立刻调整方向,往下游冲!”包遇春临机决断,下达命令:“京口保不住了,必须保住舰队!咱们去江阴,还有机会重整旗鼓!”
包信岩也知道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半点犹豫。他连忙给周围的各条战舰发送信号,然后指挥怒龙号掉头,率先朝东边驶去。
在投石机群的密集打击下,越来越多的叛军战舰开始起火燃烧,京口水寨外的江面上一片混乱,很多人根本就没收到主将的命令,完全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些船冒冒失失的闯进军港码头,迎面撞上了第五军,让对方冲上甲板一通乱杀;
有些船茫然无措的原地打转,不知该往何处去,很快便被飞轮战舰追上来击沉或俘虏;
还有些船反应算快,知道此时不跑小命休矣,只可惜他们因为找不到旗舰怒龙号,所以不少都选错了方向,掉头朝着上游逃窜。
曾经独霸大江、不可一世的叛军舰队,在镇疆军水陆联合围剿之下,最终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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