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大战,军情为先。
镇疆军与叛军在湖州一带摆下阵势,准备展开全面会战。而首先登场的,就是全天候、多层面的军情较量。
一时之间,镇疆情报司、飞马斥候营悉数出动,从前线到后方,从城池到村镇,从先锋营到辎重队,从将军都尉到厨子马夫,所有信息不断接触、获取、传回、分析。
最后再送到李江遥和徐友长的手上。
叛军那边同样也没闲着。由劳剑华亲手打造的探子精锐虎贲营,几乎全体动员,在宜兴、广德,以及更后方的宣城、常州等地打听消息、刺探情报。
双方渗透与反渗透的残酷战斗,每日此起彼伏。
自前线对峙以来,仅短短旬月光景,飞马斥候营就与叛军虎贲营在广阔的战场上交手三十余次,各自伤亡近两千人。在这种高强度的军事侦查面前,双方的军队几乎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任何调动部署,都难保不被对面的探子发觉。
李江遥对此感到有些恼火。
十五万对三十万,即便镇疆军的战力再强,直接进行正面对抗也必然要承受巨大的伤亡代价,而且,这样还不能保证稳操胜券。以寡敌众的会战,唯有使用计谋、惑敌诱敌,方能把握时机,击溃对方。
可是,劳剑华组建的虎贲营,同样是军情方面的行家,武功素养也不比飞马斥候弱。对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摆明就是要在最大程度上化解李江遥用兵计策的威胁,逼着镇疆军正面硬刚。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亲自上阵,率领白袍军和飞马斥候全面绞杀叛军虎贲,夺回战场的情报优势。
然而,包括徐友长在内的各军主将纷纷表示反对。
此番大战,叛军精锐尽出,有不少武艺强横的高手在,一旦大都护不慎误中埋伏、陷入重围,形势太过凶险。
用徐友长的话说,敞开了打就敞开了打,明刀明枪也不怕对面。犯不着为了几个细作探子,再把主帅给搭进去,那买卖就亏大了。
李江遥拗不过众人,只好无奈答应,不再动亲自参与斥候战的念头。
就这样,敌我双方的侦察兵,你来我往地较量了很长一段时间,始终不分胜负。到最后,李炤方面感觉时机成熟,开始有了进一步新的动作。
立秋之日,叛军出动了二十五万兵马,自湖州城出发,向西挺进。大军在行至三十里处时,从队伍之中分出五万人,沿着方山、八都岕、乌头岕、章子山、大花岭一线,向北设置阻击阵地。
剩下的二十万主力,继续往西,直逼广德。
李炤的思路还是没变,先击溃西边的徐友长部,然后再掉头迎战李江遥。
敌人的战略意图非常明确,镇疆军也当即做出回应。
广德县规模不大、城墙低矮,并无守卫优势,所以徐友长根据之前与李江遥商议好的方略,直接率兵出城迎敌,在广德东面的祠山岗列阵备战。
同时,位于宜兴的镇疆军兵分两路,熊云杰第五军直扑叛军的山地防线,段俊的第九军则沿着太湖南下,奔袭敌人总部湖州。
除此之外,李江遥还给准备多时的第八军下达指令,命其火速从常州出发,急行军一百六十里,增援第五军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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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护,先吃点东西吧,”韩文浩小声说道:“饭菜热了两遍,现在又凉了。”
李江遥盯着地图,问道:“熊云杰的第十二、十三营,已经到什么位置了?”
韩文浩一愣,转头望向旁边,参军司马连忙应道:“刚送来的战报说,第五军右翼已经攻占大花岭,正在向章子山主峰迂回。”
“第八军呢?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投入战斗?”
“第八军的前锋刚刚抵达乌头岕,估计要到明天日出时分才能发起进攻。后续部队还在路上,最迟明日傍晚全部到达指定地点,接替熊云杰部。”
李江遥嘟囔了一声“太磨蹭了”,旋即又问道:“徐帅那边如何了,有新情况吗?”
参军司马摇摇头:“最近的一次消息是下午送来的,第一军累计伤亡五千七百余人,第六军的伤亡超过了一万,战况非常胶着……”
“徐友长说没说,他能支撑多久?”李江遥沉声道。
“徐帅没说。他只是让传令兵转告大都护,第一军和第六军会坚守防线,直到主力赶来。”
李江遥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又重新回到地图前,一边思索,一边道:“湖州方向没有动静吗?”
参军司马应道:“包遇春被李炤留下镇守湖州,兵力约有五万左右。对于段将军的突袭,他始终坚守不出,宁可丢掉城池外围的各处据点堡垒,也绝不派人迎战。第九军全都是轻骑兵,缺少攻城器械,拿叛军这种乌龟战术毫无办法。”
李江遥一拍地图:“立刻派人通知段俊,改变策略!不要围着湖州干着急了,往西走,绕到叛军山地防线的后面,袭扰他们的补给线和运兵线!”
“遵命,卑职这就去传令。”参军司马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韩文浩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江遥一眼,正欲再次提醒大都护吃饭,没想到帐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
“江遥老弟,别来无恙啊。”
“卑职参见大都护!”
李江遥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沈大哥!元斌!你们回来啦?”
说着,他快步上前,伸手与沈烈握在了一起。
沈烈抱歉道:“江遥,我没完成好任务,惭愧啊。”
“谁说的?”李江遥拉着沈烈坐下,笑道:“沈大哥先是平衡了朝中势力,避免奸细魏梓轩祸乱朝堂,然后又彻底摧毁了叛军奸细的阴谋,最后还成功擒获了吴凌和蕊姬这样的重要人物,可谓收获颇丰,我谢谢你还来不及。”
沈烈摇摇头,问道:“帝都那边的情况,你听说了么?”
李江遥示意韩文浩给二人倒水,同时应道:“有些耳闻。怎么?你也知晓了?”
“我和元斌在路上听了一些小道消息,传得很邪乎。”沈烈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就不急着离开帝都了,那样还能有机会掌握第一手情报,助你一臂之力。看来我真是老啦,越来越惜命,也越来越胆小了。”
李江遥摆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和元斌及时离开是非之地,我反倒放心了。不然,还得惦记你们的安危。帝都天翻地覆怕什么?你们没事,对我而言才最重要。”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令沈烈和元斌大为感动,沈烈忍不住感慨道:“沈某一生孤僻冷傲,没想到年近半百,竟然还有幸交了你这个好兄弟,上天待我不薄!”
元斌也道:“感谢大都护挂念。卑职生死是小,为大都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江遥郑重地点点头,转而问道:“沈大哥,帝都是事情,你怎么看?”
“如果外界的传闻有一半是真的,那么沈某就足以断言,帝都的确发生了政变!”沈烈严肃地分析道:“我执掌北衙逆鳞司二十余载,被人称为活阎王,却也未敢在一个月内扫荡近三分之一的朝廷大臣,并且毫无证据、屈打成招。很显然,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绞杀,目标是除了皇后一系的大臣之外,所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重要官员!”
李江遥沉思道:“你的意思,这是程雯在阴谋篡权?”
沈烈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帝君忽然遭人暗算,无法上朝理政,按照圣唐的规矩,应由朝臣出面,与皇族协作,暂代帝君处理政务。可是,这种情况并未出现。与之相反,帝君的旨意还在不断向外颁布,而他本人却与世隔绝,极少同外臣见面。这不能不令我们怀疑,有人控制了李炳,并假借他的名义操弄政局。”
元斌接着道:“所谓的这个有人,当然就是皇后无疑。”
李江遥微微颔首:“如此说来,帝都的情况可就严重了。好巧不巧,情报司帝都分部因为之前种种危机,不得不撤离或蛰伏,因而无法及时了解那边的具体状况,也没办法给老董和公主他们提供协助。”
沈烈沉声道:“我也在担心他们。尤其是董大人,他执掌兵部,手握实权,又一向跟咱们关系密切,很容易成为程雯针对的目标。对了,江遥,军方受到什么影响了吗?”
“目前来看,主要是朱雀军团遇到了问题。”李江遥道:“龚承泽奉命接管了马洪杰一半的兵力,前去西征巴蜀,致使对付谢豹的战事,变得愈发艰难。”
沈烈眉头紧锁,发愁道:“程雯既然敢动朱雀军,那么青龙军和玄武军也肯定难以逃掉。李汐一旦被扣作人质,接下来就该慕容雪倒霉了。”
李江遥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咦?沈大哥怎么不担心镇疆军受到影响?”
“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沈烈苦笑道:“莫说区区皇后,就算是帝君本人,也动不了你的嫡系军团。江遥,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该如何帮帮你的好兄弟慕容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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