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今早被杀了?
不!还没有。
顾雍连忙向孙权解释:“主公记错了,吕蒙将军与周循骑都尉发来的信笺,提及的斩首日期乃是明日…”
说到这儿,顾雍看看天,“不过,也差不了几个时辰了。”
孙权的表情变得复杂,“前有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后有吕布因为貂蝉大闹凤仪亭,终究…公绩也因为这样一个女子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到最后,孙权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顾雍眼力过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孙权心中所想,“主公是想到凌操将军了?”
孙权叹息道:“昔日大哥执掌江东,凌操将军素来身先士卒,这一对父子都富有勇力与胆气,可惜,大哥不曾看错凌操,倒是孤看错了这凌统。”
提到了凌操父子这个话题,顾雍突然想到了一事儿,是东吴在寿春城的眼线斩获的一条重要情报…
他本想在明日凌统问斩后再行禀报,可如今,气氛到这儿了。
“主公。”当即,顾雍禀报道:“明日凌统问斩,可今日却又收到了一条关于那女人的情报?”
“什么?”
那女人自然是指的卓荣,孙权眼眸凝起,眼瞳中闪过一抹凶光。
仿佛因为卓荣而诱使凌统背叛这件事儿,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对卓荣,这个女人…是恨的牙痒痒。
顾雍如实道:“机缘巧合之下,寿春的眼线探到了一条机密的消息,曹操暗中放了那卓荣,还派族子曹真护送她回八公山祭祖…”
唔…
孙权当下心头一动,他冷笑道:“他曹孟德不装了,哼,若非襄樊战场危如累卵,他怕还不会启用张文远,也不会放了这卓荣,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曹孟德装不下去了,哼…”
“他果然是假意抓捕那卓荣,就是为了迷惑孤,从而诱使凌统携其族人背叛于孤,现在好了,一切都坐实了,铁证如山,明日问斩凌统,他死的不冤!”
看到孙权一下子激怒到如此地步,顾雍连忙提醒,“主公…那卓荣是被曹军护送着赴八公山祭祖啊!”
这话让孙权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多亏了顾老提醒,孤岂能让他卓荣如愿。”
当即,孙权大手一挥,“派徐盛、蒋钦各领本部兵马埋伏于八公山处,截杀此卓荣,她诱骗了孤的爱将,孤只要她死——”
顾雍能感受到孙权那由内而外呼之欲出的愤懑,他拱手道:“主公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顾雍领命就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孙权疾步朝顾雍走了几步,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安排下去,也把这句话告诉那凌公绩!”
顾雍听过孙权的话,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
整整过了十息的时间,顾雍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张口:“喏…喏…”
孙权说完了话就往高台下走,江风呼啸,将他那红色的披风吹的猎猎作响,行至台下,早有亲卫备好了马车,孙权正欲上马车。
一旁的周泰沉吟了片刻,方才拱手道:“主公真的要杀凌公绩么?”
“人赃并获,凌统叛国之罪无可辩驳,孤说过,为凌统求情者与其同罪!”孙权抬眼露出那阴郁的表情,这表情让周泰浑身一个哆嗦。
孙权的话还在继续:“周将军要为这个叛徒求情么?”
这…到嘴边的话,周泰悉数咽了下去,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孙权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又有亲卫禀报道:“主公,不好了,甘宁将军不见了——”
…
…
江东,吴郡,午时三刻,吕蒙抛下令箭。
“时辰已到,斩!”
血红的令箭落地,刽子手上前,将“凌统”的脖子按在木桩上,“凌统”一言不发,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刽子手饮了一口酒,喷在大刀上。
钢刀映着日影,高高扬起。
台下围着无数被凌家接济、救助过的百姓,他们已经挣扎的双目充血,撕心裂肺一般的紧盯着刑台,却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的心腹谋士程昱也乔装成外来商贾模样,混迹在人群中,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出他亲自操刀完成的“借刀杀人”的壮举。
他已经闻到了久违的“功勋”的味道。
台下还有一些凌统的亲兵,他们再也按捺不住,一手触碰在怀中的短刀上,一手拨开眼前的人群,就要冲上台去。
“不要轻举妄动——”
随着一道细微的声音,有人拦住了他们,这些是混迹在人群中凌家留下来的族人,他们在这边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千万不能横生枝节。
就在刽子手的刀即将挥下之际…
“刀下留人——”
一道声音传出,哪怕是这种声音,也没能使“凌统”睁开眼睛,他像是一心求死。
倒是监斩官吕蒙、周循朝来人望去。
来人头上插羽毛,身上佩铃铛,虽是锦衣华服…却因为这一路的风尘而显得脏乱不堪。
是甘宁甘兴霸!
说起来,甘宁是两天前就偷溜着跑出寿春,顺水路赶至建业,然后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般的朝吴郡跑,终于…还是赶上了。
“甘兴霸?”
吕蒙有些疑窦,周循的面靥上则是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这时,甘宁已经拨开了人群,一边登上刑台,一边呼喊道:“吕将军、周骑都尉,我带来了吴侯的吩咐,念凌统与其父有功于东吴,功过相抵,饶其一命…让我押至寿春,由吴侯亲自发落。”
这突如其来,且破绽百出的一句话,让吕蒙与周循下意识的对视。
甘宁还在往前闯,吕蒙大喊:“兴霸,你留步,空口无凭…你说吴侯要放了凌统,可有吴侯的手书?”
“我来得急?哪顾得上等什么手书了?人我先带走,手书随后就到。”甘宁长袖一甩,自顾自的向前。
眼看着他就要到凌统的身边,周循直接拦住他,“没有主公的手书,那就是甘将军要劫囚了?”
“你…”甘宁指着周循,“若不是看你乃周郎之后,你今儿个少不了一顿毒打!”
“谁不知道甘将军乃东吴第一勇武?”周循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是寸步不让,“甘将军能百骑劫曹营,但,决不可能在我手上劫走囚犯!”
“嗖”的一声,周循直接拔刀,甘宁闪开,他恨恨的道:“你爹都不敢朝我拔刀!”
“我爹是不敢向甘将军拔刀,可我守的是吴侯的命令,拦的是劫囚的恶贼!”周循悍然无畏…
当即已经有一排部曲站在周循的身侧…针锋相对的朝着甘宁。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吕蒙直接劝道:“两位,因为一个叛国者伤了和气…不值得,不值得。”
这时,甘宁踮起脚尖,朝着凌统喊道:“凌公绩?你倒是喊句话呀?你说句话,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拦着,我甘宁也把你带出去!”
周循激动的道:“甘将军慎言——”
吕蒙倒是扭头,看了凌统一眼,见他尤未睁开双眼,还以为他死意已决,又或者是不想因为他的事儿牵连到甘宁。
当即深呼一口气,也说:“甘将军慎言——”
甘宁却察觉到几许不对劲儿,朝着那凌统道:“凌公绩,你几个月前陪老子劫掠曹营,烧那淝水大营时的勇武之气哪里去了?现在跟个软蛋似的,你站起来,你但凡站起来,老子跟你…咱两个一起,谁能拦得住咱们?”
甘宁说着话,还要往前走,周循与他的胸脯相撞,挡着甘宁,不许他寸进。
“你小子,再不让开,老子动手了。”甘宁指着周循。
周循笑了,“我今天若让开,那东吴、那主公就又少了一个勇武的将军!”
这话脱口,甘宁哑然了。
就在这时…
“报…”一名传讯兵匆匆跑来,他手持一只飞鸽,一边跑来,一边大声喊道:“主公的飞鸽…主公的飞鸽。”
甘宁以为事情有转机连忙道:“你们看,飞鸽,飞鸽…主公…主公他还是收回成命了,凌家于孙家有大恩,主公定是要饶了他!”
这下,整个此间一下子沉默了…
吕蒙有些惊讶,想不到,这时候主公还会发来飞鸽。
周循更显得惊讶,乃至于都有些惊慌失措的味道,他的眼眸游离于台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时间竟是有些乱了方寸。
吕蒙接过那飞鸽,取过脚上的信笺,迅速展开。
而随着信笺的展开,他惊讶的表情有些收敛。
只见他一步一步的行至“凌统”的面前,将这信笺展示给凌统看,可凌统仿佛一心求死,蓬头散发的他一如既往的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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