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好喝…你还能送进来汤饼与肉脯,看来…我虽败了,可那关家四郎对我这‘败军之帅’也算是不薄了!”
步练师握住孙权的手,真诚的说,“若夫君喜欢吃,妾每日都送来…”
话说到这里。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权与步练师都变了脸色。
孙绍、周循、甘宁、凌统、陆逊已经带着甲兵闯了进来。
孙权吓得手中的碗掉落在地,汤饼、肉脯洒得满是狼藉…
可他毕竟曾作为东吴国主,他迅速的收敛起心头的紧张,直视向诸人,问道:“诸公来此何意?”
孙绍狠狠的笑出一声,“何意?带走!”
孙权惊慌失措的高喊,“昔日会稽献城时,关四公子许诺于我,也许诺于那些投降的文臣武将,他…他会饶过孤,你们岂能…岂能违背他的话?”
甲兵哪里管孙权说什么,已经踏步上前,将孙权牢牢的锁住…
心急之下,步练师去扳开甲兵的手,放声喊道:“是啊,云旗公子说过这样的话,云旗公子都要绕过我夫君,你们如今如此…这是陷你们公子于不义!”
孙绍捉住步练师的手,狠狠一甩,将她甩在地上,“不义的人是我等?与云旗公子何干?”
“还愣着干什么?带走…将孙权,连同他家的一切书籍、竹简、书信统统带走。”
说话间,甲兵们肆无忌惮的冲进内室…
步练师急的痛哭,喊道:“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与夫君的女儿是云旗公子的妾室…你们不能这样…”
孙权被拖走时,却在大叫,“夫人…夫人,去找小虎…让她去求关麟!让她去…”
随着孙权的话,步练师整个人瘫软了一般,她跪在地上。
她…她已经找过小虎了,可…可…
看着孙权被押走,离她越来越远…步练师眼眶中,那不争气的泪水不由得盈盈夺眶,泪洒衣袂——
…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关麟正在吃饭,吃的正好是《关雎》中提及的江东特产荇菜。将荇菜的茎焯一下水,用醋浸泡,味道酸甜可口,极是肥美!
乃至于关麟都忍不住感慨道:“参差荇菜,求勤寤寐。烝然來思,相礼赞祭。”
就在这时…
孙尚香从门外急匆匆的闯进来,原本有甲士阻拦,可关麟听出了他的声音,摆摆手示意让她进来。
当然,哪怕有关麟的授意,也有女兵将孙尚香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携带武器。
待得孙尚香进入其中,她眉头倒竖,连忙问道:“公子还有心情吃荇菜?”
“怎么?你也想吃?”关麟自顾自的吃着,酸爽、清脆…
孙尚香忍不住直书来意,“听问孙绍、周循他们把我二哥给抓走了,我四处询问,得知…这并非是云旗公子的意思,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关麟用筷子夹起一小撮荇菜,放到嘴里,一边慢悠悠的咀嚼,一边淡淡的说,“周循是东吴时期江东的兵马大都督,也是如今我任命的左都督人选,孙绍是你大哥,小霸王孙伯符的儿子,鸿雁的统领?他们要抓人,总会有抓的道理,何须事实过问于我?”
“这么说…”孙尚香一愣,“是你授意让他们抓我二哥…可你当初答应我与大虎、小虎,要饶过我二哥的…你不能这般出尔反尔…”
面对孙尚香的质问,关麟面容严肃,“当初我也不知道,你大哥孙伯符、周公瑾、太史慈、黄盖…他们的死都是孙权一手造成的!你侄女儿之前就来向我求情过,我的回答也一如既往,不是我要杀孙权,而是江东的文臣武将,那数万兵勇,他们在得知真相后,无法饶过孙权!”
“抓起来,关押起来就不行么?”孙尚香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关押起我二哥,给他一份体面,也给江东孙氏一份最起码的体面,就不行么?”
“体面?”
孙尚香的话像是触碰到关麟心头的某根神经,他缓缓的起身,他傲然站立在孙尚香的面前,“说到体面?孙夫人…呵呵,你当初在甘露寺,抛下青梅竹马的朱然,嫁给我大伯时,又何曾给他半分体面?”
“我何曾没有给他体面?”
“是,你带的那些女侍,多进入了蜀中各个重臣的府邸,东吴解烦营这些年收集的关乎蜀中,关乎我大伯的情报成百上千?这些,就是你所谓的体面?你背弃青梅竹马,却暗中为东吴监控我大伯,伺机替江东谋取荆州?这就是所谓的体面?还是我大伯与你成亲后,每夜面对那数百持剑侍女,每每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这便是你给我大伯的体面么?”
这…
关麟的话一句句的吟出,让孙尚香突然间无言以对。
孙尚香蹲下了,她双臂环抱起,脑袋深深的埋进去,她哭了…
明明是弓腰姬,是剑仙子,却在这样一个年轻公子面前,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现。
仿佛,对救二哥这件事儿的无力感,还有关麟将她一生努力的否认…都让她不由得垂泪哭泣。
“踏,踏…”
关麟走到她的身侧,听着她哭了一会儿后,才说,“我听孙皎讲,孙家军有句口号是么?孙家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这是你父亲孙文台将军留下的,是么?”
说到这儿,孙尚香的泪仿佛止住了,她抬起头望向关麟,望向这个并不凶狠的“夺命阎罗”…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我若是你,宁可让自己的二哥去死,也绝不让他在温床上享受,在蹉跎、苦难中度过这后半生!”
说到这儿,关麟踏步向外走去,越走越远…
孙尚香看着他,有一种不知该是“不寒而栗”,还是“毛骨悚然”、“汗流浃背”的心情与心境。
…
…
阴暗的室内,关麟与陆逊一坐一站,关麟坐在席位上,像是在沉吟着什么。
陆逊劝道:“除恶务尽,不可姑息…何况,如今那许多孙权的旧部可都盼着诛杀他…云旗公子能免去诛其九族,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关麟沉默不语,他还在沉思,像是在权衡,杀孙权这件事儿…会造成的利与弊!
利自然是让这些与孙权不共戴天之人彻底将淤积在心头的愤怒释放与舒展。
是敲山震虎,用孙权的人头去震慑那一众氏族,告诫他们,他们的罪行只是没有清算,并不是没有…让他们夹起尾巴!
弊则是…
还有不少人,鲁肃、孙尚香、步练师、蒋钦、贺齐、吕范、阚泽等等…这些人不想让孙权死。
以及…一些百姓,他们也不想孙权死。
说到底,当初的江东尚未开化,经济、文化、生产都是在孙权时代得以迅猛的发展,无论…这些年东吴是不是在做困兽犹斗,至少…这里的百姓安居而乐业…从这个层面上,此间百姓是感激孙权的。
所以…
杀了容易,可要防止江东的动荡,却又是万难。
“其实…”陆逊仿佛看出了关麟的担忧,他张口道:“其实,这件事儿根本不需要云旗公子出面,让周循、孙绍、黄柄、太史享他们去做就好,他们与孙权都有杀父之仇,便是杀了…那是履行孝道,也不会生出怎样的非议,再不济…云旗可以在事后小惩大诫大一番,以此平定民间的猜忌…如此,可谓是两全其美。”
陆逊也不想让孙权活。
当初,陆家…差点在孙权的授意下,举族覆灭…
在这件事儿上,陆逊不可能用他的“谦逊温雅”去饶恕孙权。
只是,任凭陆逊怎么说…
关麟还是没有回答,依旧像是在冥思,在沉吟,在思索…
“公子…你这…”
陆逊忍不住问道。
这时,关麟方才睁开眼睛,他缓缓的说,“我在想,无论孙权死或不死,总是会有一些人不满意,所以…我就想,如果有办法让所有百姓都觉得孙权必死…那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啊…
让所有百姓觉得孙权必死!
陆逊觉得关麟这想法有些想当然了…
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孙权或许一直在做困兽犹斗,可他并没有对不起百姓,这些年江东的富庶与安恬便是明证…
要让百姓对他同仇敌忾,怕是不容易!
“其实很简单…百姓的想法是会被舆论所引导的…”关麟接着说,“唯今,我就是缺一篇文章,一篇能媲美昔日官渡之战时,陈琳所纂《讨贼檄文》的文章…”
说到这儿,关麟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惊喜的张口:“伯言,我想到一种让孙权更痛苦的死法,也能会甘宁、凌统、孙绍、周循他们更解气,乃至于整个江东上下一心都翘首以盼孙权被屠戮的方法!”
啊…
陆逊连忙问:“是什么?”
莫名的,因为关麟的话太过阴森,他陆逊竟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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