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当场就给跪了,扯着头发说道:“将军,你要是想杀我随便,可我真的拿不出粮食了。今年的春汛有些异常,千乘和临济已经在往南运送百姓了,粮仓里的粮食都是救命用的!”
“不知好歹!”
一名校尉见状怒喝一声,拔剑就要砍了这个磨磨唧唧的文人。
在这些人眼里军队就是为了那些贱民拼命的,吃他们点东西是看得起他们。
“行了。”田豫看不下去,制止了校尉,沉声对县令说道:“这样吧,汤饭就算了,煮些菜汤给我们就行。野菜总该有吧?”
“有有有!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县令如蒙大赦,赶紧出去准备。
其实野菜也没有,青州已经穷的快要吃树皮度日了。现在还没吃,完全是因为这些个县令够给力,尽量维持着百姓们的日常生活运转。
可现在没有也得有,小命和野菜之间,他就是现种也要给种出来。
现种是扯淡,县令回城之后组织了全县的百姓去挖野菜,供给张郃的军队。
张郃看到这一幕后沉默良久,曾经他渴望战场,渴望建功立业,现在依旧如此。可当他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们艰难忙碌的时候,不知为何他觉得建功立业似乎没有那么美好。
上位者要操心的时情很多,作为从少年时期便跟随着王弋的第一位武将,他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王弋了。
曾经的王弋爱说爱笑爱闹腾,现在张郃都不敢大声和王弋讲话,王弋身上的威势愈发加重,有些压得人喘不上气。
张郃一直不明白,人的气度为什么能发证这么大的转变。想了想幽冀那些百姓过的日子,张郃忽然觉得或许不是王弋变了,而是百姓们将某种东西加持在了王弋身上,才能让王弋发生这种变化。
究竟是什么张郃不明白,但他清楚自己追随的人并不是那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人物。
张郃不知道王弋这么做是对是错,反正曾经家中的教导和王弋是相悖的。张郃希望王弋最后是正确的,看到百姓们有底气度过一个个难关,所获得的不仅仅是成就感。
“将军,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就这么等着?手下的儿郎们会闹的。”
一个校尉有些不忿,以这些泥腿子们的速度,想要吃上一口热乎的得到什么时候去?天黑都不一定。
“等吧。”张郃没有回头看到底是谁说的,只是沉声说道:“这么多天急行军下来,今天好好休息,过几天还能不能休息就不知道了。再说了,他们不是正在为你们那口吃的拼命吗?谁都不欠谁的。”
“不敢,不敢。多谢将军体恤。”校尉没有再继续纠结饭食,而是解释道:“将军,我们不怕辛劳,也不怕死伤。当兵图个什么?不就是不想和这些泥腿子一样种田吗?拼命而已,嘿!咱的命啊,挺贱的。”
“贱?可一点儿也不贱。”张郃转过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苦笑着说道:“你知道你们随身带着的三支长枪造价几何?身上那几件护具又花费多少?马鞍、背包、劲弩都是不小的挑费。这些还都不是最贵的,你们知道训练你们所耗钱粮是多少吗?自己想一想,现在的你们能打几个从前的自己?”
校尉一愣,这件事他还真没思考过。自从投降王弋之后就在幽州不停的训练,每天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如今想来自己这帮人确实实力增强了不少,以前只知道一窝蜂冲上去,凭借悍勇和马术与敌人搏命,现在光阵型就练会了好几个,更别说在幽州吃得好,自身力量也长了不少。
“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还不都是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们给你们的?”张郃见校尉神色茫然,只得解释:“你谁都可以看不起,大不了就是拼命罢了。男儿生于天地间,血溅三尺马革裹尸总好过哀叹于塌前。但眼前这些人你要敬重,他们给了你血溅三尺的本钱。”
也不管这些刀口上混日子的混不吝能不能听明白,张郃打马回了军营。他不太喜欢这些手下,性子里都野的很。降服很容易,但想要扭转这些人一根筋的思想却很难。
大雨如期而至,先是划过几缕丝线,紧接着便跳过连绵,直接来到了倾盆的状态。
“娘的。”校尉走进帐篷,嘴里絮絮叨叨:“老天爷也是眼瞎,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往下滋尿?”
本来有些肃穆的气氛被这句话给缓和了不少,田豫无奈摇了摇头,心道没见识也有没见识的好处,至少能无忧无虑。
可惜田豫是个有见识的,他刚刚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对刚进来的张郃说道:“张将军,寿光到剧县一日便可,但我们真要直接去吗?”
张郃拿过地图看了两眼,他们的目标不是青州而是徐州,没必要在青州和张辽他们浪费时间,赶紧找条路去端了袁绍的老家才是正理。
问题是想要抄了下邳并不容易,张辽打了这么久,该知道的肯定早就知道了。徐州水路发达,骑兵进行大规模的纵深穿插非常困难,他们必须找一条不会有阻拦的路线。
“你说……那个荀衍会走泰山还是开阳?”张郃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地方。
这两个地方都是去徐州的必经之路,怎么绕也绕不开。
但这两个地方又非常麻烦,泰山郡自不必说,名字里面就带个山,自古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开阳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四周一马平川,可怕就怕这个一马平川。
开阳周围出了它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城了,四周又有好几条大河,张郃根本不敢从那里绕,不然很可能全军都陷入泥沼之中。
两人都开始默不作声,带兵打仗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必须慎之又慎,不然很可能全军覆没。
最终还是田豫先开了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守开阳,泰山易守难攻,只要派遣几员得力战将守住便可。”
“那就走泰山!”张郃定下了论调,他还是比较信任田豫的,两人推演过数次战事,他都是输多胜少,田豫的能力很得他的认可。
定下行军路线张郃便放松了许多,看着田豫玩笑道:“正好可以先去剧县那里转一圈,到郭奉孝那里吃顿好的,顺便抽他一顿,哈哈……”
田豫也笑了笑,只是没有答话。张郃和郭嘉属于老人派,是早期跟着王弋的。而他则被归到了冀州派里,有些玩笑只能听,不能说。
两人的想法很好,也确实猜到了荀衍最初的想法。可惜两人不知道袁绍镇守青徐的将军差不多都被张辽砍干净了,荀衍只能放弃开阳驻守泰山,这样至少能保住兖州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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