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八)(1 / 1)

“放肆,放肆!胆大包天!她怎敢如此行事!”

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王弋对着手中的纸张疯狂咆哮!

王弋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生气过了,然而当蔡琰的情报摆在他面前时,他剁了蔡琰全家的心都有了。

将情报从邺城送过来的是荀攸,荀攸见到王弋动怒并没有劝阻。这才哪到哪啊,能劳烦他荀公达亲自跑一趟的事,蔡琰还不配。

“公达,你回邺城告诉王芷,将那个不省心的老娘们儿给弄回来!”王弋是真的被气迷糊了,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开始飙前世方言。

荀攸不清楚老娘们儿是啥意思,却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词儿。不过他没有劝阻,反而低声说道:“主公,有一个人你应该见一见。”

“谁?”

“桥羽。”

“见他干什么?”王弋现在很烦躁:“让他滚,别给我添乱。该杀就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找人情找到我这来了?”

王弋显然误会了荀攸的意思,荀攸一听也觉得自己没说明白,但这话他没办法说明白。只得继续压低声音说:“主公还是见见吧,我们真的对一些人低估了呢。”

“什么意思?”王弋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荀攸都认为低估了的,那就一定不是小事。

哪知荀攸的眼神却向左右瞟了瞟。

王弋心中一惊,示意让侍从退下,只留下了刘德然和满宠。

“说吧,都是可信的。”

“主公,你吩咐我那件事出了岔子,我们可能低估了那些世家的能力。”

荀攸说完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指派给他的事情却要惊动王弋,就说明自己没办好,这是无能的表现。但不说又不行,牵扯实在是太大了。

“来人!”王弋低喝一声,袖袍一摆坐在榻上吩咐:“传桥羽进来。”

刘德然趁着这个工夫将桌案摆好,心中感叹他这个师弟愈发威严、有人主气度,若恩师泉下有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桥羽的身形有些唯唯诺诺,没办法,他是被荀攸胁迫来的。

见到王弋后桥羽连行礼都免了,直接给跪了。刚刚他就在门外,王弋的咆哮他听的一清二楚。

“起来,起来。座。”王弋见状起身亲自将桥羽扶起,声色柔和的问:“桥家主有何事向我诉说?”

何事?什么事都没有啊!

桥羽双眼茫然,可随即便感受到了两道阴冷的目光,荀攸这在盯着他!

“我我我……”桥羽一激灵,话都说不明白了。

王弋顿时大失所望,桥玄是多么刚烈的一个人?当年桥羽被绑架,硬是没松口给赎金。这桥羽怎么这幅做派?

“老身来说吧。”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一位女子缓缓走进房间。

女子的年纪并不大,应该只有三十出头,比王弋也大不了多少。但王弋见到来人却很是客气,将她迎进来询问:“周夫人怎么来了?”

周夫人是周瑜的母亲,周瑜的从父周忠因为董卓称帝的原因辞去了官职,一直住在士孙瑞府上,可以说周瑜是被周夫人带大的。周夫人的能力很得王弋看中,王弋觉得这位要是在后世,妥妥是个超级女强人。

王弋曾经听说过一个关于周瑜的阴谋论。

周瑜是个绝世天才,那么他的从兄周晖应该也不差。事实也确实如此,周晖曾担任过一任洛阳令,后来辞官回家了。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年纪轻轻的首都市长,回家之后却当起了混混头子,这种陡然的转变可能吗?

答案是不仅可能,周晖干得更要离谱,出入动辄上百辆车驾,随从千人。历史上周晖死在了董卓手里,可是独子死亡周忠非但没有和凶手拼命,反而在董卓麾下安安心心当起了官。究竟是谁让周晖如此智熄,这里面的事情就很难说清楚了。

王弋本身是不喜欢阴谋论的,然而当他见过周夫人后反而觉得自己可能太单纯。这一世由于他的到来周晖没有在董卓面前作大死,但周晖依旧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于一场狩猎事故。

之所以王弋觉得周夫人不同寻常,是因为周家在搬到冀州后周夫人曾拜会过王弋一次。

那一次让王弋印象深刻,周夫人当时请求王弋在邺城赐予周家一套房产。

以周家的财力在邺城弄一套房产轻轻松松,以周家的名气也根本不需要这种抵押人质的举措。王弋觉得周夫人应该是在下注,凭借他的影响力和做为将周氏正统确立在周瑜身上。

对此王弋倒不反感,他算是看清楚这个时代了,上层人之间大多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更何况他和周家还隔着阶层,互相利用更是家常便饭。

只是现在王弋不明白,这女人来这里做什么?他记得当初表达的很清楚,周家扩张势力的人有周瑜,也只能是周瑜。

“王使君,您的计策很好,但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周夫人见王弋没有邀请她入座的意思,索性也不留情面,大大方方的说道:“您想让那些世家购入田产,用他们制衡本地世家的想法很好。可惜,其实您不需要让他们这么做,他们早就买完了。”

“哦?”王弋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道:“看来周夫人很有经验啊。”

“当然了,这种事以前我也没少做。您不许世家们买地,他们便不买,他们只需让自己曾经的庄农接受官府发放的土地即可。您是不是觉得不可能?明明已经将庄农打乱安排到其他地方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钱能通神不是白说的,只要给足了油水,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些人都不需要贿赂高官,只要摆平两种人就行。一种是当地的地方官员,另一种就是您派下去清查土地的官员。您不可能亲自查验每一寸土地,只要堵住了您的耳目,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些庄农不反抗吗?”

“不反抗。或许您不知道,能被我们带过来的庄农都不是第一代的庄农了,他们已经在世家中服务了很多代,服从主家安排早就刻在了每一个人的骨子里,永远也甩不掉。”

听到这话王弋终于将玩笑的神色收了起来,他原本想用这种态度让自己在周夫人面前不露破绽。但是很可惜,周夫人的话让他破防了。

王弋不动声色的瞄了荀攸一眼,荀攸也是十分隐晦的点点头。两人多年交情,很清楚对方在担忧什么。

可怕的奴性折断了那些庄户脊梁,贪婪的人性敲开了官员的心房。

世家此时已经不是王弋最担忧的了,他有军队,有最后为他兜底的手段。王弋现在必须考虑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战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普通民众的认可在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荀攸亲自赶来的原因,但是他不确定这样下去,世家和王弋到底哪一个先灭亡。

“周夫人,你又是为什么掺合进来?”王弋眼神一动,杀机一闪而逝。

周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王弋的杀机,解释说:“王使君不是有意让公瑾纳桥家两女为妾吗?那两个女子我看了,相貌为人都很不错,更难得的是音律绝佳,想来应该对公瑾的性子。”

好家伙,这话可算是夹枪带棒了。摆明了就是告诉王弋,你联系的联姻我们很上心,也很看重。但请你王弋也上点心,别算计其他人的时候把他们周家也搭上去。

“周夫人,君恩浩荡,莫要玩火自焚。”

王弋还没说话,一旁的满宠就不乐意了。主辱臣死,这个女人过于放肆了。

“这位是?”

“在下满宠,满伯宁。周夫人,祸从口出啊。”

“行了。”王弋打断了咄咄逼人的满宠,对周夫人说道:“周夫人一路车马劳顿想来也是累了,先去休息吧。我会让甄姜去寻你的,让她领你逛逛这幽州的北国风光也好。”

说着,王弋挥了挥手,打发周夫人出去了。王弋不是很想见到这个女人,这女人就是个纯粹以家族为先的典型,也多亏了她是个女人,不然王弋一定会杀了她。

桥羽察觉气氛不对,告罪一声也想要出去。哪知满宠却开口叫住了他:“桥家主慢走,在下有些事想问问你。”

“啊?什……什么?关我……什么事?”

“桥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希望桥家主解惑。”满宠起身缓缓靠近桥羽,神色颇为古怪的问:“桥家主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啊?”

桥羽失笑道:“我哪有什么目的,荀……”

“不,你有。来人,拿下!”满宠说变脸就变脸,待到侍卫按住桥羽,才阴恻恻的说道:“桥家主或许不了解我,很多人都说我是个酷吏,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我是个为了维护法纪不择手段的人。酷吏?酷吏可没有我心狠手辣。我还没遇到过在我面前不说实话的人,桥家主要不要试试我的手段?”

“你不能这样!我没有犯法!你当着主公的面……”

“贼子住口!此乃我等主公,而非你主公。谁知道你的主公是谁?桥家主不要误会,不要以为我维护律法就一定要按律法办事,我这人从不讲证据,我的刑具会让你说出来我想要的证据的。”满宠说到这里,忽然瞟了一眼荀攸道:“公达,你懈怠了啊。”

荀攸心里早就开始嘀咕了,见到满宠如此做为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两人是好友,荀攸没有打断满宠,而是选择了继续观望。

桥羽高呼冤枉,称自己是被荀攸带来了。然而王弋却忽然插嘴:“伯宁,你有什么手段就在这里使出来吧,让我也瞧瞧。”

此言一出桥羽当场傻眼,他没想到王弋居然会赞同满宠的做法。王弋当然会赞同,毕竟满宠是他自己人,桥羽算个什么东西?

“喏。”

满宠转身行了一礼,就准备从侍卫手中接过刀子开始自己的表演。

“慢着!”桥羽赶忙制止住满宠的动作,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桥羽相当于承认了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王弋和荀攸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俩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居然在桥羽身上走了眼。

满宠却似笑非笑的说:“之前关于有人策划叛乱的时情我看过卷宗,再加上这次公达的计划。桥家主,这两件事都和你有十分紧密的关系,可你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每次都能在时情没有到达最坏时脱身。一次可能时运气好,两次就不是巧合了。”

“明察秋毫满伯宁,果然名不虚传。唉……”桥羽叹息一声,无奈的解释:“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有个弟弟,十岁时遭歹人劫持。家父刚烈,硬是没有答应出钱赎人,还命令士卒追击,后来贼人虽然全部被斩杀,幼弟也死在了贼人手上。那时我便知道,以父亲的脾气必定得罪无数人。桥家想要生存,继任的家主就必须是个贪婪的蠢才。”

不得不说,桥羽真的将一个蠢货表演的淋漓尽致,毕竟想要蒙混过荀攸的视线可不容易。现在看来谁要是真的以为桥羽蠢,那他自己才是真的蠢。这次要不是满宠态度强硬,说不定又让他混过去了。

“上次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荀攸死死盯着桥羽,恨不得生吃了这货,太气人了。

“故太尉陈球之子陈瑀,家父与陈球是故交,不过陈瑀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你知不知道,凭你的所作所为我就能杀了你。”王弋眼神凌厉的看着桥羽,缓缓的说:“杀了你们桥氏一族。”

“不重要了。”桥羽神色忽然垮下来,惨笑道:“您有康成公坐镇冀州,为何他们还敢如此肆无忌惮?您觉得他们真的是反对您吗?您拼命想要成为棋手,可他们早就已经是棋手了,并且不允许新的棋手出现。棋子就要有被放弃的觉悟,我能保桥家到现在,不是我能力出众运气好,而是桥家的造化大。如今这场造化到头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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