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所有齐国公卿都不敢吱声,唯有田乞是一旁开口道:
“君上,那侯犯终究出身低微,虽有守城之术,但思虑却未免是太过于简单。听闻他近日已投来我齐国,已然入境!”
齐侯杵臼双目一瞪。
“哼!此子竟还有颜面来投?当真是厚颜无耻!如今他来齐国,却有何用?不如令其直接自裁,一死了之!”
国夏闻言,连忙说道:
“君上,杀害出奔来投之人,只怕不妥……”
齐侯杵臼当然知道这一点,他这般说,也只是因为没有得到郈邑而发的一通牢骚。
“哼!寡人如何不知?杀了他,日后恐失天下良才!但是,他如此无能,竟让寡人是痛失郈邑,此人无有寸功,寡人又如何不恼?”
“也罢!且让他自行找个地方就此住下吧!寡人可不想见此人!”
听闻齐侯震怒,大殿之上一时又鸦雀无声。
只听田乞这时又道:
“陛下,侯犯固然无能,但是郈邑毕竟远离齐境,失之倒也不甚可惜。”
“臣以为,如今之大敌,乃是那孔仲尼!那孔仲尼自执政鲁国以来,鲁国上下人心齐整,如今更是替叔孙氏重新夺回了郈邑,三桓人心凝聚,又有李然李子明从旁相助,往后恐怕鲁国会成为齐国的心腹之患呐!”
齐侯闻言,望向殿上群臣,不由是叹息一声道:
“皆是尔等误我……那孔丘能有如此能耐,倘若当初寡人能将其留用于齐国,又岂会有今日局面?!”
田乞闻言,听出齐侯杵臼似有怨言,便赶紧是继续往下说道:
“孔仲尼此人,确是颇有些能耐。而那李子明,更是以一己之力而撼动天下的奇才!如今强邦比邻,君上还需得早做打算。”
齐侯杵臼眉头一皱。
“哦?是要做何准备?”
田乞思索一阵,说道:
“可以给鲁国直接下书,便说君上要与鲁侯见面,共商两国大事。近些年来,齐鲁交恶,战事不迭,对两国百姓而言,绝非好事。鲁侯若是不敢见,那便是鲁侯的过错!”
“届时兴师问罪,也可师出有名!但若是鲁侯肯来相见,当可和鲁侯以我们齐国利益为先,令其签订盟约,让鲁国依附于我们齐国之下!”
齐侯杵臼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
国夏这时说道:
“虽然说齐鲁这几年争纷不断,但也大都只是小打小闹,最终也大都是不了了之。”
“如此做……恐伤两国的和气啊。如此挑事,万一是激恼了鲁侯,只怕亦是不妥啊!”
田乞眯了一下眼睛:
“有何不妥?难不成我齐国还惧怕他鲁国不成?”
齐侯杵臼则亦是长叹一声:
“只是……若鲁国依旧不肯臣服于我齐国,却为之奈何?”
齐侯杵臼毕竟是年纪大了,虽有雄心,却已无胆气。
若是真到了和鲁国生死相拼的时候,他不免是又有所退缩。
田乞深知齐侯杵臼的心思,当即说道:
“君上欲图谋天下,鲁国便是我齐国不可逾越的一道沟壑。而如今,那孔仲尼除了有李子明相助,还兼有诸多弟子各司其要。仲由、闵子骞等人,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才。还有那端木赐,更为商贾之奇才。”
“一旦鲁国在孔仲尼的掌控下,就此强大起来,即便不显于今,但也恐将危及我齐国的未来!君上可万万不能将此祸患遗留给子孙后代啊!”
齐侯杵臼听到这话,不由是坐直了腰身。
“嗯……田卿所言甚是,寡人这便给鲁侯修一份诏书。来或不来,就看鲁侯他是不是有这个胆量了!”
齐侯杵臼当场命人是拟定了诏书,并以伯主之国的口吻邀其前来齐国会盟。
但刚开个头,齐侯杵臼便是抬起头来问道:
“只是……约于何处相会较好?”
其实田乞对此也早就已经盘算好了,说道:
“夹谷位于齐鲁之间,君上可选于此地与鲁侯会盟!”
齐侯杵臼闻言,却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那里?……那可是莱人的所在……”
田乞不假思索的说道:
“莱人早就已经被齐国所降服,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田乞的语气已经没有多少耐心,齐侯杵臼微微一怔,虽然听了出来,却也并不生气,只道:
“行吧,那就定在夹谷吧!”
齐侯杵臼一边说,一边是命人拟定诏书,又盖上了齐侯大印,并派使者是送往了鲁国。
……
下朝之后,田乞便回到府邸,唤来竖牛议事。
竖牛还不知是何事,赶到行礼之后,问道:
“大人是有何吩咐?”
只见田乞是颇为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前不久,你提出让君上和鲁侯相会一事,本卿已于朝议上议定了。君上已经给鲁国发去诏令,而且地点就定在了夹谷!”
“竖牛,你可以安排下去做好准备了!”
竖牛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那鲁国那里……?”
田乞不禁是冷笑一声:
“呵,那也不是他们想不来就不来的。如今我齐国乃为晋东盟主,若不听此诏令,届时我齐国便可出师有名,与卫、郑两国共讨鲁国!”
“但他们若是敢来……届时便可当场挟持鲁侯,并将那孔丘和李然是一并制服,且押来齐国为质。如此,天下可定矣!”
竖牛听罢,却是一时有些不明:
“哦?大人何以料定李然亦会前来?”
田乞却是嘴角微微一扬,甚是不屑的说道:
“呵呵,本卿岂能不识人?李然既是出现在了郈邑,又为我暗行众之宿敌,如今本卿既要前往夹谷,那他又会如何不来?”
“李然此人,之前本卿也是只闻其名,说到正面为敌,如今却还是首次。呵呵,正好也可以见识见识他的能耐!”
说起暗行众,竖牛其实已经跟随过多人,从丰段到季孙意如,再到范鞅。而眼前的田乞,却给他一种不同的感觉。
首先,田乞在齐国的名声是极好的。他既不像丰段他们与民争利,也不像范鞅那样自恃而骄,锋芒毕露。
所以百姓们拥护田乞,而齐侯杵臼又对田乞是极为信赖。也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时候,田乞那种隐藏于深处的杀气,才会显露出来。
其次,便是田乞对于人心的把控,的确是要更胜一筹的。
竖牛闻言,便当即回道:
“既如此,小的这便前往夹谷,做好准备!”
田乞却又是一个摆手,与他止住道:
“此事倒也不急,且等鲁侯那边来了消息再说。”
随后,田乞的眉毛又挑了一下,并是说道:
“你且去把黎锄叫来。”
竖牛当即出去,叫来了黎锄。
黎锄也是齐国的大夫,却和田乞勾连,俨然成为田乞的狗腿子。
事实上,如今齐国上下,类似黎锄这样成为田乞泥腿子的卿大夫,也绝对不在少数。
毕竟,一方面田乞乃是当朝的大红人。而另一方面,田乞的钞能力也绝不是盖的。
黎锄前来,与之行礼后,田乞便是问道:
“黎锄,你如何看待鲁国的孔仲尼其人?”
黎锄听田乞与他如此问,便是当即拱手回道:
“孔仲尼不过一介儒生,知礼而无勇,根本算不得什么。当年君上想要重用于他,后来反悔,而此人竟然也不敢为自己多言一句,由此可见,此人实不足言!”
“不过,如今此人执掌鲁国,或与我齐国为敌。大人亦早日图之,免留后患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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