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从鼻孔流出一点点,忙吸回去。
该死的鼻涕,就不能争气点嘛!
朱棣顿时笑了,没说话,转身牵着小黑就走。
朱橚错愕。
虽然不知道朱棣为何突然不管了,可还是忙跟着朱棣离开。
脱烈傻眼了。
喂!
朱四郎!你倒是再挽留我一句啊!
他就是放不下面子。
家人全都死了。
被丢在和林城。
整个冬天,都靠自己打猎,或者捡别人丢弃的羊杂、牛杂活下来。
他不屑去给别人做奴隶。
也自信,凭自己的箭术,怎么也饿不死。
可他也想家人!
就是担心姑姑守寡,过和他之前一样,孤苦伶仃,野狗一般的生活,所以刚才他才对朱四郎手下留情。
……
“四哥,真不管了?”朱橚追上朱棣,小声询问。
朱棣笑道:“这种熊孩子,就不能惯着,回朝时,派人来接上就行了。”
少年郎要面子没什么错。
可在亲人面前,如果还要面子,那就根本没把你当亲人。
他愿意搭把手。
就把这小子当做自己亲戚了。
得让这小子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不明白,双方终究是有隔阂的。
雍鸣、祈婳。
乃至民丰、春晓、东旭、原吉他们,从来不会在他和妙云面前装什么。
朱橚琢磨着。
扭头往后看了眼,顿时笑了。
“四哥,快看!”
朱棣转头,就见脱烈拿着弓,亦步亦趋,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他往后看时。
这小子瞬间转身背对着他,仰头看天,还吹口哨。
朱棣唇角笑意一闪而逝,也不管,径直往城头走去。
朱棣加快速度,脱烈立刻加快速度跟着,生怕跟丢了。
他不想这么没面子。
他可是射雕少年!
可他实在是不想像条野狗,孤苦伶仃了。
朱四郎这个人怎么说呢。
短暂接触,感觉还不错。
而且,跟着朱四郎就能见到姑姑了。
姑姑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朱棣一路来到城头,绰罗斯·脱烈也一路跟着来到城头。
东旭见朱棣带着一个少年郎回来,不由好奇询问:“师傅,这是……”
“乌云琪格的侄子,先带他去救护队处理一下脓疮,然后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东旭听朱棣介绍,看着脱烈侧对着他们,仰头对天吹口哨,不由笑了。
点点头,“脱烈是吧,我带你去救护队。”
说着,抓起脱烈的手,带着脱烈离开。
脱烈象征性挣扎一下,然后就顺从跟着。
嗒嗒嗒……
东旭带着脱烈刚走不久,急促马蹄声传来。
派出去的斥候,策马奔冲靠近城门,大喊:“禀王爷,魏国公率领步军兄弟,已经在五里外了。”
呼!
朱棣松了口气,转身对徐辉祖笑道:“走,咱们下城迎接泰山。”
朱棣等人在城门外等了片刻。
徐达大军抵近。
大军中。
蒋瓛看着城头值守的陆军第一镇,如同打翻调料罐,酸甜苦辣,心情五味陈杂。
从朱四郎派来的斥候口中,简略听闻战况时,他都惊呆了。
陆军第一镇奔袭千里,当夜拿下和林外城。
还在北元军车轮战术中,守住了城头?
更是借着丘福奔袭纳哈出大营,凭借仅存的士卒,打通了内城?
当时,他真怀疑,这是斥候为朱四郎塑造威望编出来的。
如今,他都不知,该如何向朝廷报捷了。
让他自己去针对朱四郎,他当然不敢。
可让他给朱四郎抬轿子。
又让人难受。
……
蒋瓛陷于纠结,出神之际,大军已经靠近。
“泰山。”
朱棣率先迎上去。
徐达翻身下马,第一时间,打量朱棣的情况。
他能想象,四郎经历了何等煎熬。
不光是身体。
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战死,四郎心里煎熬肯定更大。
确定朱棣除了满脸倦色,没有其他大碍,徐达松了口气,拍了拍朱棣肩膀。
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翁婿不用言语,也知道想表达什么。
朱棣笑着点点头。
看向蒋瓛。
蒋瓛忙低头,“拜见王爷!”
此刻的朱四郎,满脸倦色,宛若一只病虎。
可不知为何。
他感觉,此刻的朱四郎十分可怕。
仿佛,变了!
不,不是仿佛!
朱四郎就是变了!
“王爷,陛下久久没有王爷的消息,十分担心,整个金陵都因此议论纷纷,臣奉陛下之命,出关寻找王爷踪迹……”
说起来,他就委屈。
出三峡口时。
他身边有三十名力士。
可等他找到徐达时。
只剩十三名了。
其他力士,全都战死在途中了。
好几次,他都好悬战死。
朱棣听闻后,询问:“我大哥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臣出三峡口时,得知太子爷率领主力,已经抵达乌珠穆沁,在之前一段时间内,太子爷主力连战连捷……”
朱棣眉头渐渐皱紧,神色凝重。
连续大战,主力各级将领会不会骄纵?
行军速度,会不会更快?
默默深吸一口气,说道:“纳哈出一路精锐,被秘密抽调到捕鱼儿海,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蒋瓛点点头。
余光偷窥朱棣。
只要这位,稍稍懈怠一些,或许,就能把太子,以及二十万精锐,置于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这位,对皇权,有没有产生什么想法?
“我会马上从和林出发,穿过喀尔喀,疾驰捕鱼儿海,我需要你的配合,你也不能休息,必须尽快动身折返,你回到北平后,就留在北平,把北方锦衣卫系统,严密的控制起来……”
……
“此后,草原上任何战争消息,我们想让百姓、朝臣听到什么,他们才能听到什么!”
……
他担心大哥那边出问题。
这一战,是大哥的首战,也是塑造威望的一战。
他不希望,出现什么变故。
也不想,自己的风头太过了。
“和林被攻克的消息,不要传得沸沸扬扬,我知道你有绝对信得过的心腹,派他们回去,悄悄告诉陛下,我无恙即可,并,秘密把草原战局形势变化告诉父皇,告诉父皇,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若非时局发展至此。
蒋瓛又出现在身边,他想要锦衣卫配合。
说实话,他真不想和锦衣卫产生任何瓜葛。
蒋瓛有些犹豫。
他也不想和朱棣产生任何瓜葛。
“王爷,臣可以秘密留在北平,也可以按照王爷的要求,秘密传讯给陛下,但之后臣要如何操作,必须请示陛下……”
朱棣微微皱眉,见蒋瓛满脸坚持,最终放弃,点头道:“可以,我会派出和林方面的贵族,和你一起同行折返,有和林贵族出面,可以让你折返更容易些。”
……
当晚。
蒋瓛就在朱棣派出的和林贵族随同下,离开和林,快马加鞭折返。
徐达、朱棣翁婿二人站在城头,目视蒋瓛离开方向。
“四郎,你想帮太子打赢捕鱼儿海一战,还不想你参战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朱棣点头,他是这么想的。
可就怕,大哥他们走的挺进速度太快了!
赶不及!
若非兄弟们的确需要休整,不然会在接下来的奔袭中累倒。
若非,搜集、修复马车还需要时间。
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这一战的麻烦,或许还很多……”
甚至,可能对他和大哥的关系,产生深远影响。
他现在,也没有精力,想这么长远的事情。
捕鱼儿海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
徐达默默点头。
他知道四郎口中的麻烦指什么。
战后,太子系某些仇视四郎的人,必然会把一切责任推到四郎身上。
丝毫不会反思,当初四郎提出统帅偏师吸引北元兵力时,他们私底下多么雀跃。
丝毫不会反思,整个北征军,所有人都上当了。
其实,上当这种事情,在行军打仗中太常见了。
他当初对战王保保,双方还互有胜负呢。
战争,如果全都被一方算无遗算,那不是打仗,那是照本宣科的演练!
可就是因为太子率领主力。
这一战,即便四郎奔袭捕鱼儿海,还能赶得及,不至于出大事,后面也会有无穷尽的指责和麻烦。
说白了,太子领兵。
导致政治意义太大太大了。
古代文臣武将,为何都反对皇帝领兵。
一旦做了皇帝的人,几乎再也不会有领兵作战的机会。
强如太宗李世民,自从做了皇帝,也未领兵作战。
一方面,皇帝出现意外,对天下影响太大。
另一方面,皇帝领兵,会让军事行动中,政治意义过分放大,导致军事行动受到影响。
太子身为储君,和皇帝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
徐达也不想讨论这些问题,给朱棣徒增压力和烦恼。
余光看着不远处,站在墙垛上,身穿明显不合身,大号陆军第一镇军服的少年郎,一个人对着黑暗处,练习拉弓射箭。
笑问:“这孩子是你收留的?”
朱棣顺着徐达视线看去。
就见绰罗斯·脱烈,笑道:“乌云琪格所在,绰罗斯家族的孩子,他们这支绰罗斯氏,被马哈木给清洗了,只剩这个孩子,今天报复我,又下不去死手,我瞧着品性还行,左右,也算是亲戚了,就带上了,栽培栽培……”
徐达含笑点点头,随即责备道:“脱烈的事情,也给你敲了警钟,往后在敌境,不要太托大了!”
若非这孩子,犹豫了。
但凡瞄准四郎的头颅,恐怕后果都不堪设想!
朱棣从善如流点头接受批评。
……
于此同时。
和林东百里外。
马哈木在数百亲兵护卫下,脸色苍白围着一堆篝火。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出。
马哈木脸色瞬间苍白,额头泌出冷汗。
昨天攻城受伤,晚上又被袭营,连夜出逃,狂奔百里。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将军,你这个情况,不能去捕鱼儿海了。”百夫长担忧看着马哈木。
马哈木紧盯篝火。
他也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的确不能这么折腾。
可……
“这样吧,你带着一百个兄弟,马上去捕鱼儿海,把和林失守,明四皇子会奔袭增援明太子的消息告诉可汗,让可汗提高戒备,争取在明四皇子抵达前,解决明太子主力,同时,一定要提醒可汗,放出大量斥候,做好监视防备……”
他们的代价太惨痛了。
原本以为,徐达被他们丢在身后三天的路程,怎么也不可能很快抵达。
没想到,徐达竟然一直在给他们演戏!
“同时,告诉太平、把秃孛罗,一旦明四皇子抵达,还未能解决明太子朱标主力,就一定要小心,尽可能保证咱们瓦剌部的精锐不要折在这一战中!”
百夫长微微诧异。
这话说的委婉。
可他都听得出,将军是暗示,事不可为,要尽可能保存实力。
这可和首领们,对长生天起誓完全背道而驰。
百夫长不敢多想,忙道:“属下知道了,属下现在就动身!”
马哈木目视百夫长奔冲消失在夜色中,喃喃自语:“即便给步军装上车轮子,从和林到捕鱼儿海,也至少需要十天时间,明四皇子,你大哥明太子朱标,能坚持这么多天?”
即便他生出保存实力的想法。
可还是希望,这一战,能把明太子的主力打掉!
俘虏明太子!
捕鱼儿海两百里外。
一支大军,举着火把,在夜间徐徐前进。
大军两侧,斥候哨探游弋的三十里外。
依托大兴安岭。
密密麻麻的营帐连绵成片。
张玉立于辕门外,静静等待着。
嗒嗒嗒……
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
郑世龙带着几名将士,出现在视线中。
靠近些,郑世龙翻身下马,小跑而来,大声道:“将军,明太子是赶着投胎吗!娘的,大晚上,他们还在行军!”
张玉苦笑,转身往辕门侧面走去。
张渠、郑世龙两个心腹迅速跟上。
张玉低声道:“这一路主力连战连捷,骄纵,迫切想寻找决战是真的,他们大晚上,这般明火执仗,嚣张行军,应该是想把脱古思帖木儿的主力引出来,进行决战!”
其实,他想打一下明军。
让朱标清醒一下。
可又猜到,明军现在是在诱敌,根本不敢动。
一旦陷入包围,他这个老四养在北元的大寇,会被自己人干掉的。
而现在,也无法向明太子报讯。
首先,他如何取信这一路明军?
难道让张渠亦或是郑世龙告诉太子,他是老四洪武十一年,就养在北元的大寇?
且不说,太子会不会相信。
即便信了。
都会给老四留下无穷尽的后患!
太子一定会怀疑,老四洪武十一年就敢干这种事。
会不会同样,在其身边,也埋下了后手。
这种猜忌一旦产生,就十分可怕。
他不可能为了朱标的安危,给老四留下无穷尽的隐患!
若是事不可为。
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掉朱标!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张渠脸色沉凝,“眼睁睁看着明太子钻入包围圈?恐怕王爷绝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张玉满嘴苦涩。
这就是他为难之处。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了一计。
只是……
……
天色渐亮。
朱标主力大军,一夜向前挺进五十里,距捕鱼儿海北元王庭,也只剩一百五十里左右。
三天路程。
朱标站在大军行进阵列侧面。
看着将士们一夜行军,浑身疲惫。
失落叹了口气,扭头对蓝玉道:“传令大军,就地扎营,在此休息两天,养精蓄锐后,再继续前进吧。”
连续几天,他们故意昼夜行军。
想把脱古思帖木儿引出来。
看来,脱古思帖木儿真的是被打怕了。
他们露出这么大破绽,都不肯上勾。
命令传开,很快行进中的大军停顿下来,开始扎营。
汤和、傅友德、王佐、李景隆等人,纷纷赶来。
呼……
朱标和众人谈论,养精蓄锐休整两天,然后再进军的想法时,突然起风。
一块黑云,出现在北边。
很快便弥漫横亘头顶。
轰隆!
雷声响起。
雨点开始飘落。
“下雨了!”
“下雨喽!”
……
正在扎营的士卒,高兴大喊。
可朱标等人,却高兴不起来,蓝玉拧眉:“这段时间的天气,反复无常,变化太快了!”
主力中,四镇新军战斗力最强。
可一旦大风天、大雨天,火铳就只能当长枪使。
武器的优势就难以发挥出来。
新军武器优势无法发挥的教训,之前被北元夜间偷袭,已经反映的淋漓尽致。
教训太深刻了!
一镇新军,一战损失了五千人!
朱标为首诸将,全都面色沉凝。
反复无常的天气,确实让人忧心。
……
最后一战了,求月票、推荐票、追订、全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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