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长叹一声。
韩桢崛起的时机,太巧妙了,与当初的西夏如出一辙。
若非忌惮辽国,西夏仅凭五洲之地,如何能扛住赵宋。
好水川等几场大胜,根本就代表不了甚么,事实上对赵宋庞大的体量来说,顷刻间又能招募数十万人的军队。
西夏才几个人?有多少粮食?
根本就耗不起。
之所以对西夏束手无策,最主要的原因,是忌惮北方的辽人。
如今,韩桢与当初的西夏如出一辙,只不过北边的辽人换成了更野蛮,也更骁勇的金人。
在李纲眼中,韩桢比之李元昊,更加难缠。
西夏乃是苦寒之地,党项人也只是蛮夷罢了。
而山东却不然,作为上古九州之首,资源丰沛,要良田有良田,要矿有矿,甚至还有几处养马地。
韩桢又是汉人,手持胥吏这把剑,根本不愁无人治理百姓。
念及此处,李纲脸上的愁容更甚了。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
“伯野兄,别来无恙。”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孙傅整了整仪容,说道:“谢守器来迎了。”
“嗯。”
李纲点点头。
下了马车,孙傅笑着拱了拱手:“一别多年,守器兄风采依旧啊。”
看着谢鼎身上的紫色官袍,李纲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性情刚正,对谢鼎投贼之事,极为鄙夷。
孙傅介绍道:“这位乃是太常少卿李纲。”
闻言,谢鼎拱手道:“久仰久仰。李少卿两次直言上书,本官敬佩的紧。”
李纲轻哼一声,敷衍的拱了拱手。
见状,孙傅赶忙解释道:“李少卿舟车劳顿,许是有些乏了。”
谢鼎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本官已摆下酒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使节团入驻临时馆译后,孙傅与李纲便来到卓楼赴宴。
除开礼部侍郎裴怀之外,谢鼎又将刘勉之拉来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纲面色微醺,借着酒劲,他语气讥讽道:“谢尚书贤名,本官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谢家世食宋禄,当忠君之事,希深公(谢绛)在天有灵,得知后人如此,只怕会觉得可悲可叹。”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滞。
谢鼎收敛笑意,不急不缓地说道:“若本官没记错,李少卿也曾在山东任职过罢?”
李纲怡然不惧,答道:“不错,政和二年,本官出任济州教授。”
谢鼎又问:“李少卿自定陶而来,定然途径济州,不知李少卿任职时的济州,与如今相比如何?”
“这……”
李纲面色一滞。
他本性高洁,不愿昧着良心说谎。
沉默了片刻,李纲沉吟道:“蔡京、王黼等奸臣把持朝政,以致民不聊生,但这并非是谢兄投贼的理由,我辈读书人,当奋勉图功,拨云雾而见青天。”
“如今六贼已去其四,我等忠臣义士,终将重新执掌朝堂。届时,辅佐陛下勤政爱民,推行仁政,安定社稷。如此,方才不负横渠先生四言。”
“呵。”
刘勉之冷笑一声,幽幽地说道:“根子烂了,除掉一批六贼,又会冒出新的六贼,不过是徒劳罢了。”
李纲面色一变,怒道:“刘致中,本官知你因洛学之事,对官家心怀怨望,因此才出口污蔑。”
“污蔑?”
刘勉之怼道:“如此说来,李少卿觉得李邦彦、白时中、蔡攸这些都是品行高洁的忠臣义士喽?”
“你……”
李纲一时语塞。
这时孙傅出言劝和:“莫要伤了和气。”
说罢,孙傅扯了扯李纲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此次前来,乃是游说,说服韩桢放弃与金国结盟,岂能意气用事。
李纲自然知晓,但他性情刚烈。
强忍心中怒气,他端起酒杯道:“本官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李纲起身离去。
李纲走后,在孙傅的努力下,酒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眼见谢鼎几人眼中都带着醉意,孙傅不动声色地问道:“守器兄,前阵子坊间传闻,金国派遣使节来此,可有此事?”
刘勉之与裴怀二人,心头只觉好笑。
坊间传闻?
甚么时候,金国秘密派遣使节,能被坊间百姓知晓了?
“确有此事。”
谢鼎点头答道。
孙傅并未追问,而是小小的拍了个马屁:“金人狼子野心,阴险狡猾,不过韩县长一代雄主,又有守器兄等贤臣辅佐,想来应当不会中计。”
“呵呵。”
谢鼎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见状,孙傅点到即止,将这个话题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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