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德鲁与塔里安谈论奥什的时候，此刻这位法国将军正率领一支多达三千二百人，且老弱妇孺占去近一半的庞大逃亡队伍，他们凭借一张特殊的通行证，有惊无险的穿越了普鲁士军队在波兰西部的一道道防线。

这支队伍一路向西，先后横渡了维斯瓦河、瓦尔塔河、普罗斯钠河与奥德河等诸多河流，最终成功进入了友好的萨克森选帝侯国。从波兰华沙抵达萨克森边境，整个行程超过了500公里。

出发时，整个队伍多达三千五百人，在经历长达两周的逃亡后，已有近3百人因为某种原因掉队、离队或是遭遇可怕的意外。

在进入萨克森的第二天，奥什的队伍抵达德累斯顿，并受到了萨克森选帝侯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三世的热烈款待。

深夜，在与安娜从德累斯顿王宫回到城郊驻地的奥什将军，显然喝得有点多。尽管美人在旁，他依然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反倒是在前些天，从华沙开启的大逃亡时候开始，在面对无处不在的游兵散勇、蛮横的盗匪与普鲁士军队时，奥什反倒是从不担心什么。

通常在布置好营地的防御措施后，他就进入自己营帐倒床就睡，以行动在无声鼓舞着这个三千多人流亡大军。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奥什将军总在下半夜的时候醒来，继而四下巡营。

眼下。在凌晨两点过后，奥什轻轻摆脱安娜的怀抱，穿戴过后，走出自己的营帐，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雪茄，凑到一座篝火旁点燃了，然后吧唧吧唧的抽起来。

除了喝腻了劣质的黑咖啡，奥什手中的雪茄或许就是最能提神的好玩意，尤其还可以快速降低心中的焦虑感，这是奥什离开巴黎之前，安德鲁向他推荐的几个法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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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4月份，自己刚认识安德鲁的时候，后者不过是一名没上过战场的少校警官。

而现在，24岁的安德鲁已晋升到陆军少将，一跃成为共和国最年轻的军团指挥官，他还联合了皮什格鲁的北方军团，接连发动了图尔宽战役与桑布尔河战役，成功的将近20万的反法联军，从西弗兰德平原（比利时）赶回到莱茵河北岸的尼德兰联省。

至今回想起来，波兰战事正如当初安德鲁所预言的那般，一开始就赢得声势浩大，也随后便输得一败涂地。。

当奥什率领的法国军事代表团，顺利抵达波兰军队收复之后的首都华沙时，他们受到了上到贵族军官，下达普通民众的广泛欢迎。

因为革-命中的法兰西是波兰大起义爆发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开宣布援助波兰的欧洲大国，这给予身处孤立无援状态的波兰起义军以极大的鼓舞，振奋了民心军心。

在随后的三周多时间里，奥什将他带来的法军代表团的一百多人，分成10多个工作组小队，分别带着几名当地人做向导，匆匆前往波兰和立陶宛的各个前线战场，以及广大的农村腹地做实地考察。

在深入了解波兰现状之后的奥什，他在内心认同了安德鲁之前的种种判断，这次波兰大起义即便是得到了巴黎那微不足道的援助后，也根本坚持不到年底。

于是，当奥什再度见到起义军的总司令科希丘什科将军的时候，他直言不讳的向这位参加过北美独立战争的老兵，表达了心中的担忧。

“总司令先生，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场战争已经毫无胜利的希望了。因为我刚刚收到来自巴黎的情报，普鲁士王国已经响应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呼吁，准备将调到莱茵河东岸的3万普军，转移到波兰北部边境，未来普军兵力将增加到8到10万人；

与此同时，奥地利方面也放弃了增援南尼德兰（比利时）的原有计划。初步判断在未来两个月之内，奥地利的军队也将在波西米亚北部和西里西亚一带进行集结，预计入侵波兰军队不会低于5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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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算上，正在或即将进入波兰领土的10万俄军，您所指挥的波兰军队，将承受俄普奥三国的20多万正规军，从四面八方的合围与进攻。我相信，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场战事的最终结果。”

事实上，奥什还略过了一些过于尖锐的判断，包括在苏沃洛夫和他的精锐俄国军团在以强行军的方式，提前赶赴奥德河战场之后，看似庞大的波兰军队，在这位俄国战神面前，就将是土渣渣一般的存在。

科希丘什科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1793年的时候，法兰西也遭遇同样的情况，整个欧洲都在反对你们。不过，你们依然挺过来了，而且不仅成功镇压了叛乱，收复了土伦，甚至还一度将反法联军赶出过比利时，甚至还威胁到联省共和国。”

奥什叹了口气，他将安德鲁的分析告诉了这位波兰领导人。

“总司令先生，法国拥有2800万人，在《人权法案》实施4,5年后，至少在法律和舆论上，全体法国人都属于翻身做主的国家公民，可以相对轻松的武装起来一支百万大军；

此外，法国的普罗大众，尤其是那些已从或正在从大革-命获得好处的革-命者与支持者，为了他们得到的政治地位与经济利益，不得不誓死保卫他们共同创立的那个共和国；

更为关键的是，在巴黎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政-府机构，国民公会和救国委员会可以高效、快捷的调动国家的一切力量，将人力、物力和财力，输送到全法国最需要的地方。

而在波兰，通过我们军事代表团这几周的实地考察，您和您的国家、政-府、军队与民众都无法做到。所以，外部的入侵只是让我感觉困难重重，但内部的不公正和相互内耗，会让你的国家失去凝聚力和内驱力。”

听到奥什这些很不中听的肺腑之言，波兰起义军的领导人科希丘什科似乎并不生气。事实上，他在与奥什进行单独密谈之前，就已经屏退同行的其他波兰军官。此刻在指挥部里，就只有科希丘什科与年轻的法国将军二人。

科希丘什科默默的起身，他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转过头，苦笑的说：“你说的没错，波兰仅有八百多万人口，而且大部分领土还被普奥俄三国占领；民众中的一半以上都属于一无所知，心中没有国家观念的农奴，但也怨不得他们；至于你说的强而有力的国家政权，在贵族议会一票否决制的波兰，根本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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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何选择发动这场必输的起义？”奥什很是奇怪的问道。

科希丘什科表情坚定的说：“就如你们法国人，歌唱马赛曲的那样：‘武装起来，同胞们！把队伍组织好前进、前进，用敌人的肮脏血液，当作浇灌田野的养料。’

不仅如此，我们要用自己的行动和鲜血，来一遍又一遍的唤醒麻木不仁的民众。未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将缅怀这场飞蛾扑火一样的起义。我相信，觉悟起来的革-命者将推选他们的新一代领袖，继续下一次的反抗和战斗，只是为了光复伟大的波兰。”

奥什很是激动的说：“自由的法兰西将会感谢波兰人民的武装起义，牵制了20多万反法同盟的军队。我相信且肯定，在未来的十年里，20万法国-军队将会赶赴到奥德河右岸，他们将与英勇的波兰人民并肩作战。”

如果是安德鲁在身边，一定会将奥什骂个狗血淋头。与一位政治家交心，那是军人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之一。

好在科希丘什科是个波兰人，也是个一名品行高尚的正人君子，并没有利用法国将军言辞间犯下的政治错误，而是选择了遗忘，转而专心致志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重大战役。那是苏沃洛夫军团来了。

至于奥什，在结束与科希丘什科的会晤之后，就将自己工作重点，全部放在“森林兄弟”的行动方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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