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安德鲁是军事委员会中,第一个明确提出要主动援助波兰大起义的法国中高级军官(详见本书的22章与23章)。
然而,安德鲁也是一名马基亚维利主义者,不过是站在法兰西国家利益上来看待问题,希望远在千里之外的头脑发热的波兰人为革-命中的法国挡个枪,阻挡俄普奥三国的干涉军。
真实历史上,那些波兰理想主义者发动的一系列轰轰烈烈的起义,包括1795年的波兰大起义,1830年的波兰十一月起义,1863年的波兰民族起义,以及1944年的华沙起义等,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而事实上,唯有独-裁者才能拯救波兰,比如说另一时空中的拿破仑皇帝激发了1807年的波兰独立运动,还有1918年的军事独-裁者毕苏斯基,让灭亡了一百年的波兰在20世纪重新复国。
秘密警察出身的安德鲁,可不像奥什那般多愁善感。后者基于对波兰存在有特殊的感情,喜欢兑现之前的胡乱誓言。
另外,安德鲁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波兰人的英雄柯斯丘什科,一名坚定的理想共和主义者。做任何事情就喜欢直来直去,像唐吉坷德一样,喜好以卵击石。某些时候,曲线救国才是捷径。
毫无疑问的,柯斯丘什科也不喜欢安德鲁那种军事独-裁者的派头。尤其他在俄国的宫廷监狱里,也拥有看书读报的时间,
在得知安德鲁就是1794年推翻法国雅各宾派统治的热月党人,以及1795年镇压巴黎“牧月起义”幕后真凶的时候,曾痛骂安德鲁-弗兰克就是葬送法国大革-命的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的,身为法国第一执政官的安德鲁,大力扶持一个波兰自由军团,其最终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拯救波兰。至于所谓的华沙大公国,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就是安德鲁法国更好的压榨波兰价值的工具而已。
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比如说,大部分的匈牙利人都知道,安德鲁法国扶持的那个拉科齐·佐尔坦·费伦茨五世,就是个假冒货。
然而有了安德鲁背书的费伦茨五世,可以最大程度上团结匈牙利境内,一切反抗哈布斯堡帝国的势力。
……
来到巴尔斯伯爵的简陋办公室里,这位总军需官向曾经的波兰总司令柯斯丘什科介绍了未来设想的华沙大公国。
“当然,这些都属于过度阶段的权宜之策!”巴尔斯如实说:“华沙大公国也会颁布一部适合国情的临时宪法。”
而依照这部《临时宪法》的规定:萨克森的韦廷王朝为华沙公国的世袭王朝,而华沙大公国的大公暂时由萨克森国王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兼任,直到等到一个适合的国王继承人出现。
此外,安德鲁向巴尔斯等人做过信誓旦旦的保证:等到未来华沙大公国的面积,扩大到15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500万的时候,那也就是波兰王国的重建之日。
事实上,上述不过是安德鲁延续另一时空的做法。一方面,他是想拉拢萨克森王国,为明后年北方普鲁士的政治剧变,提前做好准备;
另一方面,基于百余年来的历史,萨克森王国的确是波兰周边国家中唯一能提供友谊与援助的德意志国家,尽管这种帮助非常的有限。
“不,不,不!巴尔斯,您说这些我坚决不同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华沙大公国,有的只是伟大的波兰与立陶宛联邦。请记住了,我的同胞,我的战友,早在230年前,我们的祖国就已经是欧洲面积最大、人口最多,也是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
此刻,柯斯丘什科一听到巴尔斯伯爵讲述安德鲁有关波兰问题的过度方案,他就怒气冲冲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强健有力的双臂竭力加以反对,坚定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商讨的余地。
听到自己与其他波兰救亡者的心血被全盘否定,即便是“宰相肚子能撑船”的巴尔斯也显得很是恼火。
此时的他不得不承认,安德鲁对柯斯丘什科的那句评述,一个“满脑子的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者。
“安德烈,我的朋友,熟读历史的您也非常清楚,我们的那个联邦,或是王国在空前繁荣的几十年后,即很快遭遇了政治混乱期,军事和经济日渐衰微,就连伟大的杨·索别斯基陛下都无法挽回这种颓势。”
巴尔斯嘴里所说的颓势,就是波兰贵族共和制的致命弊端,“自由选王制”和“自由否决制”。在俄普奥三大强国的包围下,孤立无援的波兰继续执行这种民主共和制,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这种贵族式的民主导致了波兰极端的民主,严重的无政-府状态,长达数十年没有真正的国家领导人,而且在有争议的议题上往往议而不决,从而导致了波兰最后衰亡……
听到这里时,柯斯丘什科继续争辩起来。
“所以,我们要实行全民当家作主的真正的宪政共和,唤醒千万民众,解放所有农奴,并不是需要类似安德鲁-弗兰克这般卑劣无耻的领导。”
“够了,柯斯丘什科将军!”巴尔斯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的幻想。他郑重回应道:
“请注意将军,法兰西不是愚昧落后的波兰,农奴制早在一百年前就名存实亡了。但在波兰,大部分贵族,包括我本人在内都不会支持这种无条件的取缔农奴制的做法。
所以,您的做法最多得到的是市民阶层与自耕农的支持,却无法团结所有的波兰爱国者。这也是《五三宪法》迟迟得不到贯彻执行的原因所在。
也请您记住,您也是贵族中的一员,而在历次拯救波兰的起义中,牺牲在战场上的贵族,其比例远高于平民、自耕农与农奴。”
此外,您一直推崇民主与共和的典范,然而在新大陆的美利坚共和国却依然保留着罪恶的奴隶制。至于那位华盛顿总统的庄园里,就生活着数百名黑奴。他们的悲惨命运比起波兰农奴更惨,大部分美国人甚至不愿意称其为人,而是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或是一个可以随意消耗的玩意。”
与安德鲁频繁交往两年多后,这位波兰伯爵无论是见识、眼光,还是觉悟,都远高于同时期的波兰人。即便是誉为“两个世界的英雄”的柯斯丘什科,也能被巴尔斯毫不客气的顶回去。
就在柯斯丘什科与巴尔斯激烈争论的时候,作为波兰自由军团总司令的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在耐心的等到总军需官将话全部说完之后,波尼亚托夫斯基就走到柯斯丘什科面前,他向曾经的波兰总司令行了一个军礼,淡淡的说了一句。
“十分钟前,经过全体军官们的集体投票,否决了由您来担当自由军团的指挥官,抱歉!”
说完,波尼亚托夫斯基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尽管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柯斯丘什科心中还是颇为气馁。
自己一离开俄国人的监狱,就千里迢迢赶到波兰自由军团在德意志的驻地魏登,只为要参加拯救祖国的解放行动。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却被所有的波兰同胞排斥。没人喜欢成为一名失败者,柯斯丘什科也是一样。
巴尔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柯斯丘什科解释了某些缘由。
“安德烈,如今自由军团上下都在流传一个谣言,新登基的俄国君主不仅释放了您,还给了您1.2万卢布,但却拒绝释放囚禁在俄罗斯监狱的2万名波兰政治-犯,还下令要将他们全部流放到西伯利亚……
也是这个原因,军队中的很多同胞都认为是您背叛了波兰,出卖了战友,这才得到了俄国沙皇的谅解,获取了自由和金钱。
所以,我的朋友,您还是回到新大陆吧,等个五六年再回到欧洲。或许在那个时候,你一定会看到一个令你熟悉而惊讶的新祖国。”
巴尔斯知道,这种谣言制造者不一定就是俄国人,大概率来自安德鲁掌握下的军情局,或是秘密警察。
而且他还知道,以柯斯丘什科那种不服输的个性,一旦继续留在欧洲,势必会抵触安德鲁的各项既定方案,引发法兰西第一执政官的愤怒,继而下令秘密警察针对柯斯丘什科做最后的处理。
尽管巴尔斯等人与柯斯丘什科之间,存在着难以弥合的政治分歧,但双方的私人关系还算不错。
此外,柯斯丘什科虽然满脑子的不合时宜,但绝对是一名大公无私的波兰爱国者,因为他的这一辈子都在致力于为自己的祖国出力。
最终,柯斯丘什科在魏登小镇待了五六个小时,拒绝了巴尔斯和波尼亚托夫斯基的晚宴款待,就乘坐来时的马车匆匆离开。
等到柯斯丘什科抵达法国巴黎的时候,鉴于传闻保罗一世与柯斯丘什科的私下交易,大部分波兰爱国者也拒绝与之见面。
最终在1796年圣诞节的前一夜,柯斯丘什科还是登上了一艘前往北美新大陆的商船。
直到柯斯丘什科乘坐的那艘名叫“命运”号的美国商船,消逝于海天一线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数天后,安德鲁收到了德马雷的有关柯斯丘什科的行程报告,此刻,他和他的近卫师团已经离开米兰,前往东南方向,140公里外的曼图亚要塞。
与此同时,拿破仑和他的意大利军团主力,已在加尔达湖东岸的拉齐塞到维罗纳一线集结完毕,即将向北,向哈布斯堡控制下的蒂罗尔伯国发动进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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