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图亚,戴乐俄比广场。
这座据说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古老广场上,最引人瞩目的建筑,不是气势宏伟的主教宫,也不是高耸入云的钟楼,而是默默竖立于广场某个角落的古罗马大诗人维吉尔的塑像。
随便提上一句,曼图亚就是大诗人维吉尔的家乡。
拂晓时分,年过七旬的艾赫勒伯爵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自从被法国人再度赶进要塞之后,这位曼图亚总督兼城防卫戍司令官,就在半夜过后时常的做起了噩梦,以至于无法继续入眠。
一听到动静,守在隔壁房间的波西米亚管家,就依照惯例为他的奥地利主人送来一杯红酒。
此刻,赫勒伯爵确信现在不过是凌晨3点多一点。而这一夜,他又仅仅睡了三个小时,而且睡眠质量也非常糟糕。
在12月中上旬,曼图亚夜间的最低气温降到2到3摄氏度,一个寒冷而阴沉的天气。不过,卧室的壁炉内的柴火依然在燃烧着,使得整个房间保持温暖如春。
老伯爵想要起床去拿那杯红酒,却忽然感觉自己全身开始疼痛,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沉重。不仅如此,他的双腿变得肿胀不消,加上不断地咳嗽,头好像被铁环箍住,犯起了可怕的偏头痛病。
“该死的感冒!”
艾赫勒伯爵在心中咒骂一句,但他没有叫唤隔壁房间的管家,自己就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双手在床头柜里胡乱拿出一小支法国神药(水杨酸),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便继续躺在床上休息。
就这样半梦半醒的度过了两三个小时,窗外的天色开始蒙蒙亮了,艾赫勒伯爵明显感到自己全身发热,慢慢流出汗来,身上的各种感冒症状也在逐渐消失,就连咳嗽也减轻了很多。
“该死的法国佬!”
病人心中再度骂了一句,那是他知道自己刚刚喝下这一小瓶药水,就是管家从城市黑市里购得,其价值高达100勒塔一瓶。
但在城外,哪怕是一名普通的法国士兵却能从他们的军医官手中,免费得到这种神奇药物。药物在配置成药水后,再经过神通广大的走私犯们的一番操作,原本极其廉价的药物就身价百倍、千倍的偷运到城中,最终成为守军高级军官的保命之物。
也是基于上述缘由,负责困守曼图亚要塞的法军指挥官因为赚得盆满钵满,对于往返城内外的走私商人们基本上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在昨天下午,法国宪兵队忽然接管了所有通向曼图亚要塞的湖堤通道的检查站。就连明西奥河与三个湖泊之上,法军的警戒炮艇也恢复了例行巡逻。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城内外的所有走私通道被彻底截断。
数小时后,城外的奥地利间谍趁着天黑,偷偷潜回曼图亚城中,并向艾赫勒伯爵报告了情况。原来那是法兰西第一执政官,安德鲁-弗兰克和他的2万近卫师团,已经抵达曼图亚要塞外围。
艾赫勒伯爵听后心下一沉,他知道这意味着,法国人已下定决心要强攻并拿下曼图亚要塞。更为关键的,是他猜测法国人在北意大利彻底取得了战略主动权。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可能再有奥地利本土援军赶来。所以,曼图亚要塞彻底沦为一座孤城。
随着近卫师团的到来,封锁曼图亚要塞的法军数量,已从最初的2万多人,增加到4到5万人。与此同时,曼图亚要塞中的守军不过1.5万人,这其中还包括参与协防的3千民兵。
另外,在法军强行搬迁城外村民的同时,城中的居民数量也从1.7万减少到8千,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守军与民兵的家眷。这些居民至少在忠诚度毫无问题,绝不会上演“乌尔姆背叛事件”。
等到身体状况大体恢复后,艾赫勒伯爵从床上很是费劲的爬起来,并在循声赶来的管家的伺候下,换上干净舒适的内衣和衬衫,再穿戴好奥地利陆军中将制服,慢腾腾的下达一楼餐厅,循例与自己的参谋长、侍从副官们共进早餐。
虽说法国人从今年6月份开始就封锁了整个曼图亚要塞,但城中的军需品与生活物质,无论是枪支炮弹,还是食物燃料,什么都不缺少。总军需官信誓旦旦的向艾赫勒总督保证,各种军需储备足以支撑到明年的5月份。
今天的早餐非常丰富,主食是小麦和黑麦制成的奥地利特有的温维尔特面包,餐桌上搭配面包的早餐中,还包括燕麦、奶酪、火腿、甜点,咖啡,牛奶,香肠,鸡蛋,果酱、水果等食物。
可尽管如此,原本应该谈笑风生的早餐会,却因为法国执政官和近卫师团的到来而显得过于压抑。所有人,包括艾赫勒伯爵自己,似乎都提不起什么兴致去讨论话题,因而变得沉默无语。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现如今的安德鲁-弗兰克,是所有法国人津津乐道的共和国英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尤利乌斯·恺撒”。在出征三年多来,他不仅未曾一败,而且都是大获全胜。
另一方面,安德鲁俨然已在一切奥地利人心中,被冠以“恶魔撒旦”之名,遭到无数人的诅咒与谩骂。
然而,诅咒又能起到什么用?如果有用的话,罗马教皇庇护六世早就降下无数个滚滚天雷,劈死那个离经叛道的德意志叛徒。
三个月前,20多万德意志联军就在他的面前变得灰飞烟灭,仅有卡尔大公麾下的万余名残兵败将得以侥幸逃生。
在神圣罗马帝国,除了哈布斯堡王朝外,所有的德意志诸侯,从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再到黑森、萨克森、魏玛与法兰克福,无不臣服于安德鲁-弗兰克的脚下。
事实上,在早餐期间,曾有一名参谋副官想要对着艾赫勒总督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参谋长库尔茨用眼神制止。这位库尔茨少将属于已经德意志化的波西米亚贵族。
结束了沉默无聊的早餐,艾赫勒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戴上一副老花镜,开始处理桌案上秘书送来的各类文件公函。
上午10点左右,艾赫勒总督收到了城外法兰西执政官送来的一份劝降书,他先是大声嘲讽了那名法国劝降特使,接着就毫不犹豫的加以拒绝。
等到法国人走后,艾赫勒感觉好一阵的心烦意乱,随即离开办公室,从后门进入到城墙之上巡视。副官侍从们看出总督心情很不好,只能远远跟随着,一路之上尽量不说话。
城墙上面,守军士兵大都显得懒懒散散的,哪怕有军官从旁督促,他们也不怎么乐意的,向刚从面前经过的卫戍司令官行军礼。
显然,士兵们都明白了他们身处的艰难处境,没有人愿意两次被困守于一座孤城里。更别说城外法军不仅得到一倍的援军,就连法国人的最高统帅也赶到曼图亚督战,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4.2万对1.5万,单从士兵数量上看,这只是一场被动挨打的防御战。由于法国炮兵彻底封锁了水面与湖堤,加之要塞的特殊位置,使得曼图亚守军无法在城外实施各种机动防御,艾赫勒伯爵不得不将所有的兵力,收缩在要塞的火炮覆盖范围之内。
“该死的安德鲁-弗兰克在干什么?”
艾赫勒伯爵在一处棱堡前停下脚步,他在心中喃喃自语的同时,也在猜想法国人在得知劝降失败后,发动进攻的时间与攻城方式。
然而,这位奥地利总督显然猜错了。
不久,要塞北岸,法军驻防圣乔治要塞(废墟)的那一侧,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期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共和国万岁!”“最高统帅万岁!”“第一执政官万岁!”“近卫师团万岁!”“第九军万岁!”之类的热情洋溢的革-命口号。
不多时,还有一首阴阳怪调且匪气十足的《洋葱之歌》的歌声,也同样飘到湖对岸的奥地利守军这边。
“一群只知道哗众取宠的法国小丑们!”
在听到那一句“不要给狗与奥地利人吃洋葱”的歌词后,这位奥军卫戍司令愤愤不平的骂道,但又无可奈何。
不久,伴随着气势雄壮的《马赛曲》被军乐队演奏出来,在曼图亚要塞南北两侧,也就是法军阵地上,缓缓持续升起两只充满氢气的载人侦察气球。
虽然奥地利军队中没有配备热气球部队,但高级军官们对于这种法国人发明的新鲜玩意并不陌生,也知道它们的职责不过是高空侦查、天气预测、炮兵导航,以及依据风向给敌军官兵散播各种劝降传单。
为保障天空观测者的安全,热气球下方的吊篮上还有多根上百米长的缆绳与地面连接,防止气球随风飘走。
中午时分,法军热气球下方吊篮里的士兵开始借助有利风向,向数公里外的曼图亚城内,抛洒出成千上万份的劝降传单。
不一会儿,就有1张传单恰好飘落到艾赫勒伯爵的脚下。他很是随意的朝地面瞟了一眼,发现传单上的内容与之前的没有太大差别,依然是用德语与意大利语两种语言印刷的文字,还配有不少简陋粗俗的图示。
城中的奥军宪兵队此刻还在各处大肆收缴这类劝降传单,但两天之后,所有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因为城中的奥地利官兵都已清楚知晓法军传单上的内容与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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