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半个月都过去了。
然而想象中的难民潮没有出现,开封城的人口,并没有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增加太多,甚至开发区那边因为建设得实在太快,都已经都出现了用工荒。
要知道新政改革一共只有七条,这七条虽然也算是相辅相成,但目前还真就只有第一条在最认真的推行,甚至也只有第一条是后面一切的基础。
根本没有多少人来开封工作啊!
甚至已经来的这些也都不是散客,而是大多跟着老爷来的。
京城周边,还是有许多开明地主,或者说是聪明人的,他们把土地高价卖给商行,然后拿着钱从开发区买地,让商行帮他们建厂,做一些配套生意,其族人和以前给他种地的佃农就成了他的工人。
开封这边绝大多数的新增人口,都是这么来的,自然的增长甚至比往常还要更少许多。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现在各地的县令其实都在或主动或被动的组成了一个很难说是否真实存在的联盟,但各地都已经开始严查户籍、路引了。
是,新政要求京东京西两路百姓可以自由出入开封城了,也允许没有身份的乡民在城郭居住,但……没人说不让查路引吧。
反正一些小县城也没有客栈这种高级玩意,想投诉驿站,大家还是会查路引,没有路引的外地人,就把人抓起来打一顿,运气好的押回原籍,运气不好的可能就当佃户给卖了。
古代社会大多数时期确实不许买卖良人为奴,但却可以买卖良人为佃户,就这么神奇。
至于说不去如果县城,在乡野之间,那就更别想了,各地土豪默契的都组成了稽查队,任何如果的外地人都得叫住问问是干啥的,如果拿不出路引,也说不出個所以然来,轻则一顿毒打,各地都在有意放任乡人欺负外地人之事,即便是凌辱妇女,强行发生关系这种罪行,有些地方官府也不判了。
当然,到了开封以后他们肯定就都安全了,朝廷说话算话,至少目前为止每一个能到走得到开封的家庭都能过上还算不错的好日子,大家事先所预想的,大量流民涌入开封,会没有地方住,没用工作干,互相内卷把开封卷得脏乱差等现象并没有发生。
赵光美特意给他们修建的贫民窟现在几乎都是空的。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太魔幻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秦王殿下却是依旧不见半点慌乱,甚至最近对新政的事情连问都懒得问,每日里白天总往开发区新成立,还没有投产的那个水泥厂跑,好像在他的眼里,这工厂的投建远比新政推行不下去都要重要似的,整得大家都有些莫不准了。
殿下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腹内有什么乾坤妙计,还是单纯的心大?
赵匡胤最近也因此而非常的不爽,新政这个事儿他也是很支持的,而且他也放过豪言壮语,谁敢阻拦新政他就杀谁。
结果现在明确反对新政的人倒是不多,但却几乎所有的基层官员都在偷偷的使绊子,使得这么长的时间里,这新政的推行全无半点进展,都快要把他给气疯了。
他堂堂一个开国皇帝,不要面子的么?
他想要斥责赵光义,但赵光义把事实和道理在他面前一摆,赵匡胤却也根本没辙了,甚至都不得不承认赵光义这个时候站出来。
“绝大多数的县令,都是被本地的大小土豪们给架住,不得不反对新政,否则他们的命令若是出保护了县衙,各地一定会出更大的乱子,他们被下边的土豪绑架,我则是被他们绑架,赵普现在才是推行新政的推手,其整人,斗人,罢人的手段大家没领教过也见识过,这个时候我若是不站出来替他们挡风遮雨,不让他们安心一些,谁又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然后赵匡胤就没电了。
他终究不是朱元璋,干不出大手一挥就宰几百个官的事儿,事实上除了朱元璋,也没有哪个皇帝会这么疯。
况且现在的问题不在官而在吏,这些官都是被当地胥吏架住的,老朱那种情况,其实他杀官员胥吏们是乐见其成的,官换吏不换,其实并不耽误官府工作,相反,新官啥都不懂,只会多多的仰仗胥吏。
现如今大宋的情况是胥吏捆绑官老爷,那杀官老爷又有什么用呢?换个官老爷不更是政令不出县大门了么?
至于杀吏,真把吏杀了,基层官府就彻底瘫痪了,再说也很难执行,总不能派军队出去杀鸡用牛刀吧?再说牛刀杀鸡也不方便啊。
居然给了赵匡胤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赵光义这时候给他们撑腰确实是对的。
反正撑不撑得住,还不就是他们哥仨自家人商议的事儿。
“老三,似乎从不因此事而萦怀,似乎是胸有成竹?你跟赵普,还是去找老三商量一下吧,都是自己人,就算是要斗,也要做到斗而不破啊。”
说着,赵匡胤都忍不住要上手摸眉心了。
他太难了。
本以为,新政的推行之下赵普和赵光义俩人终于能够携手,共同为自己分担,朝中的官员们也可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为国为民的实事儿上,他也能欣慰许多。
结果……
现在俩人见面都懒得说话了,俩人下边的嫡系之间已经掐得越来越厉害了,赵普甚至特意把沈义伦从淮南给调了回来,现在这沈义伦和卢多逊三天里能吵架六回。
一个新政,惹得整个朝堂都不得安宁。
“新政的事,老二你还是无论如何要跟老三多沟通,多交流,你的政治立场我明白,老三也明白,你心里要有数,你反对的是赵普而不是老三,表面上做出反对的姿态来是为了安抚下面,你们自己可千万不能糊涂,懂了么?”
“大哥您放心,我明白的,我又不傻。”
赵匡胤闻言,瞥了赵光义一眼,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
‘反正是不太聪明。’
…………
与此同时,赵普也找到了赵光美,而且难得的备上了厚礼,以至于赵光美都打趣:“天下人谁不知道伱赵普既贪财又抠门,你,居然给我送礼?送得什么呀。”
赵普则是笑着道:“世人皆知,殿下您是天下最有钱的人,只是臣要多谢殿下,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是私人的交情,我又怎么能不感谢殿下呢?礼虽轻,却是我们全家的真情实意,还希望殿下您万万不要推辞。”
说是礼轻,但其实一点都不轻,赵光美打开看了,是一副张旭的字,一副吴道子的画,一根传说中的诸葛笔,以及一块有着李白的款的砚台,随便拿出一个来放后世都是国宝级别,拍卖的话没十个亿都拿不下的那种。
当然,盛唐未远,对宋人来说唐代古董也就那样,这东西对于赵光美来说确实是算不得什么,不过东西确实颇合他的心意,人家本来也就是来表达一下姿态,于是点头道:“有心了,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
赵普想了想道:“孩子的事儿……不知齐王殿下他,知道么?”
赵光美如实道:“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我猜,这事儿既然我知道,他,大概率应该是知道的吧,其实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只要查,总能查出一些东西来的,赵哥,这一次的这个事儿,你办的确实是有些不太合适,这亲非要结的话,给李崇矩换个活儿干,或许还好点。”
赵普苦笑:“人家好不容易做到枢密使,凭什么因为这事儿离职?他那人的脾气挺暴的,一定会说,要辞职凭什么你不辞,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调走呢?哎~,又哪还有地方调啊。”
一个平章事,一个枢密使,俩宰相,这个级别的官员还调个屁啊,往哪调都是被贬,而且总不能主动去找赵匡胤承认错误吧,这跟被发现了之后再遭贬,又有什么区别?
“哎~,这人啊,殿下您现在还年轻,没有子嗣,可能不列,我现在啊,已经少有什么事是我觉得无力的了,可唯有孩子,这真是软肋,我也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最可恨,此时,正是新政推行的关键时期,齐王他糊涂,此前将许县那事给摁了下来,现在,下边的人有他这个主心骨,做事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我却又不得不为了家中的这种琐碎小事而分神,惭愧,惭愧啊。”
赵光美好笑地道:“可别,我还指望你给我推行新政呢,怎么,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么?”
“是,殿下,臣这几日请来了编剧,编曲,和演员,花钱练了一出新戏,就叫化蝶,说得便是那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故事,想要演给将士们看,也想让开封的演员们多多的演这部戏,也好叫百姓们知道,我大宋包罗万象,戏剧之中不是只有金戈铁马,也有这才子佳人啊。”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关于新政……”
赵普连忙道:“齐王殿下心仁,他既然做这个好人,那就只能是我做坏人了,我打算让吏部重新进行一次京察和考核,这是流程,还请殿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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