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征站在居延城头，看着远方的浑邪山发呆。

郡守王元悄悄的和刘牙匠道：“你去劝劝汉王，已经在城头站了一个时辰了，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对从酒泉撤军，后悔了？”

刘牙匠摇摇头：“以我的了解，汉王从来不用人劝的；而且他一旦做出决定，不会后悔的。我估计是有其他事情。”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李敬爱。

王元笑道：“让李公主去。她在夺回酒泉城后，不知道是不是奉了父亲李暠之命，死活要跟着汉王，可能是有那个心思了？”

刘牙匠点点头：“李暠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希望用一个女儿，得一国强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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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道：“不过他还算厚道，答应每年西凉收入的一成，交予我们，也算是保护费吧。另外，汉王得到了心仪的西凉产马地，他们现在已经交给我们五千匹战马了，以后每年都有。这个最实惠了。”

“当然了，如果他这点诚意都没，当时即使汉王答应，我也不答应撤出酒泉城，我占下的就是我的”，刘牙匠好像还在为撤出酒泉城耿耿于怀，“不过这老小子还不错，把西凉的贸易路线给了我们，这个是有长远收益的。我们可以通过酒泉、敦煌、罗布泊、高昌、焉耆、龟兹、姑墨、乌孙等，将西方与中原的贸易连接起来。那些粟特人的嗅觉也真是灵敏，我们前脚刚到居延城，他们后脚就到了，乞求由他们在我们手下经营，贸易利润五五分，貌似有点诱人。”

王元沉思道：“利润这么好，那个李暠为什么要放弃？他国内随便做做，也比交给我们，每年他们只拿三成利润要好啊？”

刘牙匠神秘的一笑：“此事是高长史的精密计算的。李暠，名义上是西凉国主，实际上，这次酒泉的叛乱事件，虽然最后在汉王的帮助下杀了一批人，但那些四大家及依附于四大家的大族还在，他们的影响力还在，足见李暠的话语权是有限的。所以，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猜着，与其看着贸易路线被那些大家族垄断，还不如交给汉国经营，至少分到的三成利润，我们是交给西凉国主李暠的。多实惠！”

王元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算计太多。在我看来，城池、贸易这些都是国家的，绝不能交予外国，否则，与别人的附庸有何区别？”

刘牙匠拍了拍老搭档王元的肩膀：“有理想是好的。但是很多时候，都会被现实打败。别看我，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汉王说的。在我看来，西凉李氏先求存，没有什么不对。如果不依靠我们，北凉、吐谷浑、乌孙、柔然，随时都会威胁他们，这次北凉的入侵，给他敲响了警钟啊！”

黄征回头问道：“你俩聊什么呢？”

王元与刘牙匠连忙上前：“没什么，随便聊聊。汉王是在想什么呢？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在哪里？”

黄征指了指前方：“柔然！”

王元与刘牙匠错愕的看了眼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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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两人私下有议论，下一步有可能是柔然。但是考虑到汉国有三万人马在洛阳攻秦国，剩下的人马现在要防范夏国与西魏拓跋绍，根本无力出击强大的柔然。所以在当时两人的推演中，把柔然排除在外了，没想到最后的目标，竟然真的是强大的柔然。

“所以你说的让我们西凉国派兵参战，可以夺得财物和土地，是进攻柔然取来的？”李敬爱抢先问道。

黄征点头：“是啊，不然去哪里抢？你们不是早都对伊吾戌垂涎已久吗？这个生意要不要做？”

李敬爱默然。

她本次前来，正如王元与刘牙匠所料，是带着使命来的。父亲的目的，就是让她嫁给汉王，然后，以汉王妃的身份，要求常驻居延城。这样，既能替西凉国守住东北门户防范柔然，又能在酒泉有危险时，随时南下协防，更进一步的话，可以同西凉国一起出兵，攻打沮渠蒙逊。

可以说，父亲的计划是完美的，他甚至算到了黄征会北伐柔然，并要求这次带领一万骑兵前来的宋让，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听汉王安排打仗。好处肯定多。

经酒泉一战，宋让也对黄征这个“妹夫”非常佩服。不但打败了沮渠蒙逊，还俘虏了五千户北凉人口，安置在天仓、建康一代，充实了当地人口，又设置了一道防护屏障。

所以宋让一到居延城就跃跃欲试，按照伯父预计的，若能跟着一起攻打柔然，获得的好处将很大。

宋让此刻就在李敬爱身后不远处，两眼放光，要不是伯父和父亲交代一切要听妹妹的，宋让真想替妹妹答应了，这么大的好事，在哪里找去？

“不愿意？再加一个青河呢？”黄征又问道，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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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我们愿意！”宋让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回答道。

李敬爱没有怪罪宋让，而是认真的看着黄征，脸色通红：“汉王，我想问你一事？”

“你说。”黄征双手背后。

李敬爱用右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左胳膊，吞咽了几次唾沫，还是没有说出口。

刘牙匠给王元使了个眼色：“我们下去。”

王元会意，两人正转头走到城垛边，却听身后的李敬爱突然大声道：“汉王，我要做你得王妃，你愿意吗？”

刘牙匠与王元愣在了当地，不知道是该走下城墙，还是留在原地。但是八卦的心理人人都有，两人忍不住偷偷的回头看向黄征。

却见黄征也是一脸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了。

“谁要做王妃？”

城墙下传来了一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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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探头看去，见是高车族的斛律青霜，带领数十随从来到了城下。

刘牙匠使劲的憋住笑：“这下更热闹了！”

两人默契的转过身看向城墙外，对着阿尔泰山方向指指点点。

“区区一万人马也敢要求做汉王妃？”斛律青霜走上了城头，身后的随从恭敬的献上了一封文书。

黄征打开文书，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元见状，也不装着看远方了，连忙走到黄征身边：“汉王，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征将手里的文书给到王元。

王元只看了一眼，便大笑道：“这是好事啊！汉王，王妃不是不可以考虑。”

斛律青霜很满意王元与刘牙匠的表情，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道：“李敬爱，我劝你趁早回西凉国吧。汉王是照顾你们是汉人，才肯帮你们的，也让你父亲，收起他那份小心思。”

李敬爱对待斛律青霜，没有了面对黄征的拘谨，冷面道：“你一个蛮夷之女，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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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青霜淡淡一笑：“有什么资格？呵呵，那我告诉你。我要做汉王妃，我的嫁妆是三万高车勇士，五千高车战车，外加，我斛律部整个部落呢？”

斛律青霜说完静静的看着李敬爱。明亮的蓝色眼眸满是得意之色。

李敬爱与宋让兄妹，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女人莫不是疯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骗汉王！”李敬爱毫不示弱。

斛律青霜指了指刘牙匠手里的文书：“一切凭据都在这里了。我们蛮夷，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心眼。我们投靠汉王的原因很简单：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这两年对我们盘剥极重，不但抢夺我们财物，还经常被拉去打仗，现在我们那里的人都快饿死了，士兵也越来越少了。”

斛律青霜走到了黄征身边，他没有李敬爱那样受儒家教育的羞涩，而是拉起黄征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黄征连忙躲开。

但斛律青霜一点不在意，而是继续对李敬爱道：“所以当汉王派人联系我们的时候，我们的部落大人，也就是我的父亲，答应了。”

斛律青霜转身霸气的指向远方：“我的三万高车勇士，已经与契骨人在唐努山汇合，就等我的汉王一声令下，我们将进击天山柔然可汗王庭！”

斛律青霜与黄征并排站立，抽出了腰里的弯刀：“而我，将与我的汉王一起，并肩作战，杀得柔然漠南无王庭！”

王元这个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读书人，此刻神情激动。北汉还不够强大，但是高车族斛律部竟然举部来投，这对于如今的北汉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与高车族南北夹击，再加上北燕的辅助，这次应该可以痛击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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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被斛律青霜的决然所感染，恭敬的行了个稽首礼：“斛律王妃忠肝义胆，王元佩服！”

刘牙匠本是出身市井，加上曾经的流离失所投奔汉王，让他感受很深，此刻闻言亦是激动异常，恭敬道：“刘牙匠，但凭斛律王妃差遣！”

黄征眼神诧异的看向这俩人，表情分明是在问“你们在搞什么？”

李敬爱虽表面上依然生气，但神色缓和许多。

宋让则朝着斛律青霜，默然的行了一个军礼！

紫电青霜,黄将军之武库！

一夕得青霜，万里奔腾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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