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春、邓夏兄弟俩,带着一大家子跑路,父母、老婆和孩子,加起来总共九口人。
不但需要坐船,而且还得路过县城!
“嗙嗙嗙!”
黑暗当中,城南码头外,邓春猛拍一家饭馆的大门。
这饭馆并不大,就几间瓦房而已,老板全家都住在里头。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打着哈欠过来查看,透过门孔看到外面人影幢幢,吓得瞬间没了睡意:“你们找谁?”
仿佛经历了蜕变,不善言辞的邓春,说话越来越利索:“俺找钟迈兄弟,做弓手时,他是十将,俺是副都头,他算俺手下的兵。”
“你们找错人了!”
黑灯瞎火的,老头根本不敢接纳。
邓春连忙解释:“俺不借钱,只跟钟兄弟说几句话。俺晓得他住这里,他剿贼的赏钱,还是俺帮他搬回家的。”
听得此言,老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去把儿子叫醒。
不多时,钟迈出来取下门板,欣喜问道:“邓兄弟怎来了?”
“先进去说话。”邓春说道。
钟迈把他们请进饭馆,还让妻子把剩菜热了,又捧来一坛劣酒招待。
邓春按住酒坛:“俺在逃命,不能吃酒。”
“逃命?”钟迈惊讶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为难邓大哥?”
邓春简单说道:“官府轮了衙前差,把俺的赏钱,连带田契、耕牛都抢走,说是催足粮赋再还回来。”
“砰!”
钟迈是个浪荡子,对胥吏那套很清楚,气得拍桌子说:“肯定是大闹县衙那蹚子事,官府不敢寻朱都头晦气,也不敢来找俺的麻烦,便把气撒在邓大哥头上。”
邓春说道:“钟兄弟在码头有门路,麻烦帮忙弄条船,不然俺去不了黑风寨。”
“这个好说,”钟迈指着河边,“那里就有条船,是白胜兄弟留下的。他这些日子都在招人,已经招了四五十个,你们去船上寻他便是。”
“俺这便去,不能在钟兄弟家里多留。”邓春立即起身。
钟迈说:“俺来带路。”
邓春带着家人,跟随钟迈去河边。
钟迈吹了几声口哨,船上便响起白胜的声音:“半夜三更,伱鬼叫唤啥?”
“白二哥,快来接客。”钟迈笑道。
这些日子,白胜为了招人,一直住在船上。每天就在贫民窟瞎逛,逢人便去聊天,打听谁家比较困难,然后忽悠着带去大明村。
此刻双方相见,快速说明情况,白胜也是气得不行。
邓春说道:“俺把保正捆了,他天亮就会来报官。”
“那就不能再等。”白胜害怕发生意外,当即便燃起火盆,夜里划船离开码头。
船不大,人又多,夜间行船比较危险。
操船来到下游,距离县城两三里,白胜便靠岸歇息。
等天色发白,才继续出发。
顺着牧马河前进,与洋水汇流之后,河面陡然变宽,流速也急了许多。
大概早晨八点钟,来到洋水与汉江的交汇处。
岸边。
石彪背着老母亲,左手牵着幼妹,盯着眼前的河水一阵发呆。
他有两个选择,向东游过汉江,向南游过洋水。
石彪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傻站了好半天,对妹妹说:“你在这等着,俺游回来接你过去。”
这厮竟脱得只剩条裤衩子,然后背负老母亲,硬生生游过洋水。
把老母亲放在岸边,石彪已经累得双腿抽筋。足足休息二十多分钟,又一头扎进水里,要游回去把妹妹也接来。
“大哥,河里有人!”邓夏喊道。
邓春站起来细瞧,却见石彪越游越近,一时间也没认出来是谁。
白胜笑道:“这大早上的,还有人在河里洗澡,莫不是遇到了洋河里的水鬼。”
石彪害怕被官府捉拿,一直死盯着这条船。
他听到白胜的声音,仔细看了看,连忙喊道:“白二哥,俺是石头!”
白胜顿时有了印象,确认道:“可是在校场操练,每天都挨板子的石头?”
“就是俺。”石彪喊道。
白胜放下竹篙,把石彪给拉上船,问道:“大早上的,你怎在河里?”
“轮了差事,俺要逃命。”石彪说道。
邓春立即明白,愤怒道:“被害的还不止俺一个,石兄弟也遭难了。”
石彪指着两岸:“俺老娘和妹子还在岸上。”
白胜立即操船去接人,十三个人倒是装得下,毕竟还有小孩子,但已经快要超载了。
一路顺流而下,半下午时分,就已经过了下白村。
穷书生孟昭,也借钱雇了条小船,带着妻子和三个孩子,跟白胜的船相距数里,一前一后往大明村而去。
“孟秀才,俺只到这里,”船夫停在江边说,“拐进去是黑风寨,山贼窝子俺不敢去。”
孟昭说:“山贼已被剿灭了,没有危险。”
船夫只是笑:“俺不去。”
孟昭抱起几个月大的龙凤胎,妻子牵着六岁大的女儿,登岸一路步行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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