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京兆府大牢。
杨志已经饿得没甚力气了。
他在旱灾时领了差事,把来自江南的漕粮,从东京一路运到长安,交给京兆尹招募流民为兵。
船行至陕州地界,忽地天降暴雨。好不容易等到放晴,没两天又开始下暴雨,粮食卡在潼关附近无法动弹。
随即黄河之水猛涨,连粮带船全部冲走。
都不用谁来陷害他,按律当包赔粮食,赔不起就得刺配充军。
洪峰过后,杨志被押去长安交差。
由于近日地方事务太多,根本没人管他死活,扔进大牢审都不审。而且这里粮价奇高,怎么可能顾得上犯人?三天两头吃不上饭。
阴暗牢房当中,全是饿得半死的犯人。
一片死寂,无人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
恍恍惚惚醒来,是被疼醒的,胃里空空如也烧得慌。
“轰!”
忽地一声巨响,整个大牢都在摇晃。
正在吹牛聊天的狱卒,全部惊立而起,随即大呼:“地龙翻身了,快逃去外边!”
所有犯人都被惊醒,惶恐不安的等待命运审判。
又过一阵,再次剧烈摇晃,牢房直接被震塌一角。此地距离地震中心,足有三百公里,但威力依旧足以震塌房屋,就连余震都让人惶恐不安。
有犯人从缺口处逃跑,由于饥饿无力,几乎是爬着走的。
杨志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俺是开封殿前司大将,你们这样逃出去也是死。去寻个物什,把牢房全部撬开,多救些兄弟一起走!”
几个正待逃出大牢的犯人,听闻此言觉得有理,他们饿得都快走不动了,确实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些家伙四处搜寻,很快捡来一把手刀、几根棍棒,都是那些狱卒惊慌遗落的。
“当当当……”
砍了半天,有气无力,根本砍不断门锁。
他们轮换着来,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隔壁有个犯人,无比虚弱的喊道:“削一根木针来,俺会开锁……”
“这位兄弟会开锁快削木针,快削木针!”同监的犯人跟着一起喊。
木棍边缘被劈下一截小木片,然后用手刀继续削木片。略成针型,拿去试了试,削得太粗插不进锁孔。
“磨,磨成针!”隔壁那犯人又说。
于是又拿去墙壁上磨,磨得比缝衣针稍粗,给会开锁的犯人送去。
那犯人已经无法动弹,被同监扶着站起。整个人趴在木栏上,他手腕戴着木枷,手臂无法伸出去活动。
于是,众人把铁链和铜锁,都给他塞进来。
木针插入锁孔,只一秒钟左右,铜锁便应声开启。
他被拖出牢房之后,先给同伴们打开手枷。
到了明清两代,由于冶铁量大增,犯人一般戴铁制镣铐。宋代就要糊弄得多,地方官府为了省钱,给犯人手上戴木枷双脚则用绳索拴住。防止越狱只是其一,更大的作用是避免犯人打架。
一间间牢房开启,开锁的开锁,砍绳的砍绳。
“轰!”
又是一次余震,有几个获得自由的犯人,竟然惊恐之余直接就逃出去。
杨志大喊:“快回来,结伴了一并走!”
那几个犯人充耳不闻,生怕再留片刻,整个大牢都会塌下来。
好在狱卒也全跑了,齐刷刷奔往最宽阔的街道,他们连狭窄的街道都不敢多留。
磨蹭几十分钟,杨志终于带着囚犯出逃。
还有牢房没被打开,但已经无法营救,因为会开锁的犯人饿晕了……
“莫再管这厮,活不成了!”一个犯人说。
杨志却说:“他为俺这许多人开锁,俺们出来了,怎能把他丢下?”
“快饿死的人,你背得动吗?”
“背不动就拖着走!”
还没开始越狱呢,就已经出现分歧。
谁也说不服谁,最后分成两拨。
只有十多人,愿意跟着杨志,并把那开锁的犯人带走。
其余四十多人,都不再管开锁犯人,还顺走了手刀和棍棒,结伴冲出去寻找吃食。
又耽搁一阵,杨志和同伴们,轮流架着开锁者逃跑。他们的速度很慢,有人扶墙而出,有人一路爬行。
从大牢逃到街上,竟然没发现活人,诸多官吏和百姓,都去了城市中轴线的宽阔大街。
“去府衙后门!”杨志说道。
身边的逃犯惊骇道:“还……还是寻个民房吧,去了府衙恐被抓住。”
杨志说道:“地龙翻身,各处房屋都没人,府衙跟民房一个样。我们从牢里逃出,反是离府衙最近,而且府衙后宅肯定有肉吃。”
众人将信将疑,麻着胆子去府衙的后门。门竟然是打开的,京兆尹的家属避震时,慌得连门都不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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