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让贺拔雍带着骑队先退到车阵侧后方去,他是骑将!”王文佐一边抬起胳膊,好让桑丘替自己披上胸甲,一边大声道:“你去指挥步队,顾慈航把蝎子都准备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是!”沈法僧应了一声,猛抽了一下坐骑,调转马头向后跑去,溅起的尘土扑了王文佐一脸。
“这个混账,还是老样子!”
“郎君不必着急,您昨晚已经让大车占据了高地!”桑丘一边帮王文佐穿上裙甲一边笑道:“我们有蝎子,他们会撞得满脸是血!”
“只是血?”王文佐将佩刀挂在腰上,冷笑道:“我要砸出他们的脑浆来,桑丘,今天你跟在我身边,当我的传令兵!”
待到王文佐装束停当,朝阳自地平线升起,一根根淡红的手指从东方伸出。西边的天空是一片深紫,缀着几颗星星。这并非他第一次看到日出,但不知这是否会是他今生所见最后一次!王文佐心中暗想,也许自己永远也没法像真正的勇士那样笑对生死,但至少自己能够将恐惧隐藏在内心深处。
远处传来号角声,低沉哀怨,令人灵魂不寒而栗,那是百济人的回应声。唐军在军官的催促下,井然有序的走进自己的行列,大车被连成一个圆阵,中间的空虚用长牌和鹿角填满,大车向内侧的挡板被放倒,一台台“蝎子”被推上大车,上面的金属部件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王文佐跳上战马,扫视战场,连续几天的晴天,让地面的雪多半化去,只剩下一点残雪。可以清晰的看到小丘周围的土地崎岖不平,西侧是滑软泥泞、低缓上坡,一直延伸到那条打到,向北而去。东侧则是多石的破碎地形。丘陵有些许林木点缀,不过此间树木多半已被伐尽,辟作农田;只有南侧土地较为平缓。这地形其实对百济人比较有利,因为在失去都城的武库和马场之后,复国军的骑兵质量远不及唐军,他们取胜的几次战斗,都是在不利于骑兵驰骋的谷地、丘陵地带赢得的。
随着隆隆的鼓声,百济人已经出现,他们从丘陵顶端漫山遍野的冒了出来,仿佛融化的岩浆,躲在长矛与盾牌组成的壁垒后面,随着鼓声的节奏前进。
“该死,敌人的数量肯定多于三千人!”王文佐腹中暗骂,百济人的首领骑着披甲战马,四周是他们的部曲亲兵,旗头高举着他们的家族旗帜,后面才是大队的士兵,象征着百济国王的白色大旗随处可见,敌人的主将在哪儿?王文佐竭力寻找,但一无所获。
百济人的前锋已经踏入了蝎子的射程,不过唐军并没有开火,依照王文佐事先的吩咐:把敌人放近些再开火,一来可以打的更准些,二来也可以让百济人无法知晓蝎子的真正射程。但此时王文佐却有点心虚,敌人的数量好像有点太多了。
军号声在复国军阵中响起,百济人停下脚步,他们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史莱姆,在缓慢的摊开,从东、西、北三面包围小丘,王文佐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敌人的数量应该在四千五到六千之间。不可以再拖延了!他告诉自己。
“桑丘,下令蝎子开火,对准贼军旗帜多的地方打!”
黑齿常之冷冷的看着土丘上的唐军车阵,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土丘只有大约一百米高,也并不陡峭,而己方的数量至少是敌人的四倍,围三缺一的话,应该午饭前就可以结束战斗。他正准备下令吹号进攻,左侧不远处的掌旗官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大旗也随之倒下,引起一片骚动。
“这个蠢货,快把大旗举起来!”黑齿常之勃然大怒,战场上三军皆唯大旗是从,自古以来因为大旗倒下而三军溃败的战事数不胜数,幸好还没开打。
“将军,您看!”
黑齿常之打了个寒颤,只见掌旗官被一支三尺短标贯穿胸口,已经死了,难道这是唐军射来的?可这里距离车阵至少有两百步呀!难道又遇到泗沘城下唐军的那种强弩呢?黑齿常之响起那支深深没入树干的短矛,不禁打了个寒颤。
吁——!
一声凄厉的嘶鸣,黑齿常之赶忙回过头,只见不远处一名亲兵从马背上摔到地上,他的坐骑被一支短标贯穿马腹,倒在地上,正痛苦的嘶鸣着。
“蠢货,快把马杀了!”黑齿常之铁青着脸,大声骂道。那亲兵拔出刀来,站在马旁泪流满面,一时间却下不得手。旁人赶忙拔刀割断了马颈,这才了事。
唐军车阵上,弩炮手转动着摇柄,机括与棘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时传来扣动扳机击发的沉闷声。经过改造之后的扭力弩炮实现了自动装弹和上弦功能,操作手只需不断将投矛放入长方形的箭槽之中,同时另外一人不断转动摇柄,这台机械就可以不断自动上弦,每当上弦完毕,箭槽底部的机括就会自动打开,让短矛落入滑轨之中,无需每次手动装填,发射速度可以提高到每分钟七到八发,其发射速度已经不亚于单兵弓弩了。
“这,这简直就是在割麦呀!”贺拔雍还是第一次看到改进后的弩炮,只见在居高临下的弩炮扫射下,两百步外的百济人成排的倒下,宛若镰刀下的麦子,盾牌和盔甲在这种机械面前也毫无意义,被攻击的百济军已经开始队形混乱的向后溃退,与耳边传来有节奏的零件碰撞声与机括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调整,攻击后队敌人!”顾慈航的声调高亢,他已经有些兴奋过头了,他当然知道蝎子的威力,但能有这样的效果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古人说“兵不血刃”不过是夸张之词,但今天唐军很可能真的刀矛不沾一点血丝就能将三倍于己的敌人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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