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收获(1 / 1)

“杀了?”王文佐吓了一跳:“这是为何?拒绝就拒绝了,何必杀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曹文宗沉声道:“他们既然知道了又不来,又在恶少年中颇有声望,将来只怕会坏了您的大事,还是杀了干净。再说,他们当初在我这里学艺的时候,也有立下过誓言,师门有事相召,必须前来,否则必死,如今背誓,杀之无伤!即便小乙不动手,我也要出手取他们性命!”

“可杀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引来京兆尹注意?牵连到小乙?”王文佐问道。

“郎君无需多虑!”曹文宗笑道:“恶少年之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很正常的事情,哪天夜里长安街头多出不会多出几具无名尸?那二十多人也并非善类,仇人不计其数,被杀官府根本无从查问起!至于小乙嘛?你现在手头有多少条人命?小乙?”

“这个谁知道?”伍小乙挠了挠后脑勺:“少说也有两三百条吧!我也不知道,拔刀一挥的事情,谁会专门去记住?”

“这小子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王文佐重新打量了下伍小乙还略带一点稚气的秀雅容貌,一时间实在无法将其和手头有几百条人命的刺客联系起来,难怪刘为礼当初选了这个人作为刺杀武氏的人选,只可惜运气实在是太差,还没动手就崩了:“那小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记得你是可以留在长安的!”

“既然老师和师弟师妹们都跟你去百济了,我留在长安也没什么意思!”伍小乙道:“反正我也只会杀人,在哪里其实对我都一样,说不定在百济我这把刀用处还大些!”

“那是一定!”王文佐笑道:“海东之地,着实需要小乙这等人斩替我除掉一些碍事的人!”

“人斩?人斩小乙!不错!”伍小乙眼睛一亮:“这个外号我喜欢,今后就叫我人斩小乙!”

“人斩,还拔刀斋呢!”王文佐腹诽道,他目光转向曹文宗:“既然如此,曹将军抓紧时间招募人手,只要是武艺胆略的,我都要,多多益善。抄录一张名册给我,朝廷的文书应该最近就能发下来了,到时候我就按照名册发放安家费!”

“安家费?”曹文宗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据我所知过去朝廷征发兵员都是没有这个的!”

“那是府兵,家中都有田土,自然没有。这次是募兵,当然要发点钱粮好上路!”

“那就奇怪了,好像过往几次从长安征发人手去安西、北庭的都没有!”曹文宗神色变得奇怪起来:“敢问一句,您这安家费是从哪里来的?兵部还是?”

“咳咳,这个先不用细谈,到时候再说吧!”王文佐赶忙把话头推诿开,他总不能说自己打算从自家腰包里出钱给士兵发安家费吧?以私财养国家之兵,这个传出去可是要命的事情!就算真要干,也得到了百济再干不迟。….曹文宗见状也不敢多问,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小乙他们告辞了。送走了他们,王文佐这才送了口气,他盘算了下自己在长安的收获,不禁又兴奋了起来。

首先是上层关系,无论古今中外,只要是在社会上混得,最要紧就是天线和大腿。在基层累死累活、流血流汗,到头来成绩全是别人的,过错都是自己的,归根结底就是上头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中层又没有肯替你说话的领导,自然啥好处都没有,啥坏处都跑不掉,这种事情王文佐在穿越前见得太多了。而这次来长安,不管是打马球也好,还是平定叛乱,王文佐在天子、皇后、太子心里都有了位置,这可比官职的升迁要紧多了,只要有了这个,一点小功就能变成大功、犯了过错也有再起的机会,朝里有人好做官嘛!

其二便是官职,毕竟官僚组织里,权力总是和一定的官职挂钩的。王文佐现在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倭国抚慰大使、熊津都督府行军司马,这就是说王文佐同时兼具有在熊津都督府处置兵马、参谋军事和对倭国外交、军事的双重权力,考虑到后者他只需要向朝廷负责,实际上他的权力范围是非常大的,甚至身为他上司的刘仁愿也无权干涉后者,可以说是独任之官了。

其三就是人手了,王文佐出任倭国抚慰大使之后,理论上就有权力开府征辟僚属,建立隶属于他个人的幕僚班子,而作为熊津都督府行军司马,他又有一定的军事权力。前者他打算用来安置投靠的倭人使团、百济人以及原先跟随他的乡党同僚。但是后者就比较麻烦了,由于府兵制的缘故,原有的百济唐军肯定不可能长期驻扎当地,必须定期轮换。而对于唐帝国来说,百济已经是一个非常次要的战场了,有限的兵员肯定是要补充在更重要的方向,偏偏百济又是一个距离本土很遥远的国家,因此不难想象被派到百济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歪瓜裂枣。以这点可怜的兵力守卫百济都很艰难,更不要说支持王文佐对倭国的军事行动了。王文佐原本是打算从与自己结有恩义的百济人,比如桑丘、王篙、黑齿常之;倭人降众,比如物部连熊等人,获得人手组成所需的军队,但根本还是薄弱了些。这次从长安若能募集一两千人去百济,训练以后拿来当老营,那就把这个缺憾补上了,行事方便了许多。

第四就是钱粮了,打仗说白了就是打钱粮,经历了三年的平叛战争,百济早已是民穷财尽,无论谁坐那个位置,谁都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先让老百姓能吃上糠,再来考虑其他的事情。所以王文佐去百济之后,也不可能从百济人身上刮油水——反正刮也刮不出。那剩下能做的无非是晒盐、打鱼、贸易、修寺院搞香火钱等事了,而这些事情是要本钱的。本来王文佐还想着能不能找谁再借上一笔钱,现在来看就完全没必要了,刘为礼的一半家产,加上从祆庙敲得竹杠,王文佐的身家已经快赶上在成都、扬州、越州、徐州、安阳这些大郡当十几年刺史了。宦囊饱满,可大展宏图。….“在长安这段时间虽然天天心惊胆战,变故不断,但还是收获颇丰嘛!”王文佐笑道,心中也不禁暗自得意,自己若不是来了这趟长安,在百济再怎么折腾,也没法搞定上层关系、募兵和这么多钱,官职也不会有这么高。所以凡事还是不要怕折腾,你看刘仁轨一把年纪还敢白衣渡海,现在也不翻身了?他当初要是不来百济,早就被李义府给弄死了。

“对了,那两位殿下怎么安排呢?留在长安哪里都不合适,一旦被人发现便后患无穷,总不能让她们和我一起去百济吧?”

王文佐正踌躇满志,突然想起李下玉姐妹的事情,顿时觉得肚子有点疼,每当他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他都会这样。他回想起那天夜里第一次遇见李下玉的情景,那少女虽然蓬头垢面,但星眸玉肌,琼鼻红唇,确是一位难得美人,更不要说她的尊贵身份了。不过王文佐并没有幻想自己和对方之间会产生任何特殊的关系——高宗武周时期的上层内斗残酷程度在中国五千年历史里都是数得着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算了,好人做到底,反正这次去百济也要顺路回一趟老家,到时留笔钱给柳五郎的遗孀,就说是自家远房亲戚,安置在他家就是了!”

王文佐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多想,柳五当初在军中对自己多有照顾,此番回去肯定要去看看他的遗孀,寡妇照看两个孤身女子,却是正好。

转眼又过了小半个月,兵部的文书终于下来了,让王文佐以熊津都督府行军长史的名义征发军士,兵额两千。王文佐前脚收到文书,后脚就搭起了架子,不过几天功夫,就把两千兵额招满了,都是精悍青壮,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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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仁问府。

“刘公!”王文佐飞快的走下台阶,向刘仁轨躬身行礼:“您要来为何不早些派人来说一声,让在下出门迎接!”

“呵呵!”刘仁轨笑道:“三郎你我是百济的旧识,何必如此拘礼呢?”

“请,请!”王文佐把住刘仁轨的右臂,伸手延请道:“刘公,听说朝廷这次让您出任御史大夫,这可是大喜事呀!”

“呵呵,三郎你不也出任倭国抚慰大使吗?我们彼此彼此!这虚礼就都免了吧!”刘仁轨笑道。

“刘公说笑了,旁人不知,您还不知道,小人不过是替皇后办点体己事,如何能和御史大夫相比?”王文佐一边说话,一边请刘仁轨上了堂,两人分宾主坐下。刘仁轨看了看四周,沉声道:“三郎,你我不是外人,有些虚话我就不多说了。倭国与百济隔海相望,百济能有今日的形势不易,你行事切不可操切,坏了大局呀!”

“刘公所言在下记住了!”王文佐沉声道:“不过在下以为百济孤悬海外,南北与高句丽新罗相邻,高句丽先不必提,百济复国之乱平息之后,新罗与我隐然间已为敌手,这等形势,想守是守不住的!”….“守确实难守!但攻就容易吗?”刘仁轨问道:“比起百济、倭国可就大多了,还隔海相望——”

“大有大的好处,可也有坏处!”王文佐截断了刘仁轨的话头:“倭国内患颇多,希图向外扩张以弥解内患,而外战败于白江口,老王去世,新王不得继位,贵戚各怀二心,正是良机!”

刘仁轨被王文佐截断话头,却不着恼,摇头笑道:“三郎你还是这个样子,不过看来你对倭国之事决心已定,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有句话还请三郎记住了,水满则盈,月满则亏,这世上的事情,还是莫要过头的好!”

听到这里,王文佐也知道刘仁轨是出于好意,笑道:“明公所言,在下记住了!”

“那就好!”刘仁轨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情,老夫先给你提一个醒,刘仁愿可能不久后就会调离百济!”

“啊?”王文佐早有预感,表面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是为何?莫非刘公身体不好?”

“不是,具体原因老夫也不清楚!”刘仁轨笑道:“不过天子前两日询问过我何人才是最好的继任者,老夫向天子举荐了你!”

“我?”王文佐吓了一跳,他全然没想到刘仁轨居然会向天子举荐自己为刘仁愿的替代者:“这,这不太合适吧?”

“是,若论资历、年纪是不太合适,三郎你也太年轻了!”刘仁轨笑道:“但百济那边情况特殊,不像国内州郡,便是选错了人,也就苦一苦一郡百姓。那儿若是选错了人,可就前功尽弃,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当初平定百济之乱,你就居功至伟,无论是对内安抚百济豪杰,还是对新罗、高句丽、倭人你有韬略在胸,且不拘于一时,镇守熊津都督府,非你莫属!”

看着刘仁轨殷切的眼睛,王文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之后方才挤出一句话来:“刘公,我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刘仁轨笑着握住王文佐的手臂:“我辈国家士大夫,最要紧的便是一颗公心,凡事都要替天子、从国家多考虑几分。当然,我不是说你没有公心,若是那样,我这次就不会举荐你了,只是你毕竟少年得志,这样的人有时候想的总会少一点!”

金府门口。

看着刘仁轨离去的背影,王文佐心中百味杂陈,其实在刘仁愿和刘仁轨两人之中,他与刘仁愿的关系要亲切许多,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内心深处是把刘仁愿有几分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的。而他对刘仁轨的观感就复杂多了,虽然两人是坐在一条船上,但总是有种特殊的隔阂感,尤其是因为他的上书,导致刘仁愿成为了谶语的牺牲品,王文佐对其的观感就更加恶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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