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室福信的脸色就好像有人狠狠的对他的下半身踢了一脚,他的身体微微后仰,目光转向扶余丰璋,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扶余丰璋用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戏谑的语气笑道:“我记得昨天晚上您还亲口向我保证甲仗犀利,足以复国的呀”
“遵命!”鬼室福信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俯首遵命。
“很好,黑齿、沙咤二人为前部督,领所部为大军先锋,鬼室福信为左将军!道琛法师为右将军!分统各军攻打故都!”
木桌上的猪肩肉被烤的金黄酥脆,香气扑鼻,但沙咤相如与黑齿常之却都没有动手,今天在大厅所发生的一切让两人毫无胃口。
“常之,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黑齿常之问道:“今天丰殿下为何不登基为王不但如此,他还册封道琛法师为右将军,与福信公等夷”
“我想丰殿下与福信公的关系并没有表现上那么好吧!”
“这怎么可能当初力主从倭国迎回丰殿下的就是福信公!殿下回国后福信公不但全力支持他登基为王,还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呀!”
“事情恐怕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沙咤相如摇了摇头:“如果今天丰殿下就登基为王,那么功劳最大的无疑是福信公,加上他的妻子又是福信公的妹妹,朝堂之上恐怕都是他的党羽那时候丰殿下这个王想必当起来也没什么滋味吧”
“这倒是!”黑齿常之想起先前在厅中鬼室福信身后人头攒动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但丰殿下今日这些做法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好处可就大了!”沙咤相如笑道:“你想想,既然他今日没有称王,那福信公的拥立之功自然就没有了。他也说了,克复旧都方才登基为王,那么论功行赏的时候谁战功多,谁战功少,就不是福信公一手遮天了。他又封了道琛法师为右将军,与福信公等夷,福信公无论想干什么,都有道琛法师牵制,当这种王岂不是要舒服多了”
“不错!”黑齿常之拊掌笑道:“那丰殿下让我们两个当前部督,赐予兵甲的原因也是为了对付福信公”
“是呀,前部督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丰殿下封道琛法师为右将军是为了牵制福信公,而非对其信任。咱们两个当时哪边都没站,当然用咱们两个啦!”沙咤相如笑道:“当时福信公的脸色有多难看,你难道没看到”
“这倒是!”黑齿常之点了点头:“不过这么看来,福信公还真是惨,费尽心力把丰殿下从倭国请回来,还送上自家妹妹,对方不但不领情,还使出这种手腕来,换了我还不活活气死!”
“帝王之家嘛,有什么法子”沙咤相如冷笑道:“鬼室福信当初把妹妹送过去也是没安好心的,丰殿下见招拆招又有啥不对的唯一可怜的就是鬼室福信的妹妹,一边是兄长,一边是丈夫,她一个弱女子夹在当中难做人!”
….“是呀!”黑齿常之叹了口气:“相如,这么看来周留城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嗯!”沙咤相如点了点头,拔出小刀将烤猪肩一分为二:“甲仗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沿途募集的兵马也是如此,待到攻下泗沘城,功劳也是如此,如何”
“好!”黑齿常之抓住一半猪肩肉:“一人一半!”
泗沘城、尔扎岗。
夜色中的篝火,犹如坠落的繁星,时而舒展,时而收缩,仿佛有生命一般。
袁飞站在望楼上,即便他身着皮裘,但寒风依旧能够直透骨髓,将灵魂冻结。脚下的马厩传来战马的嘶鸣,还有马蹄践踏地面的声响,他跺了跺脚,好让已经有些麻木的脚恢复知觉,但无济于事。他正犹豫要不要找个避风的地方揉搓一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谁!”袁飞紧张的握住腰间的刀柄。
“是我!”
“校尉!”袁飞已经听出王文佐的声音,赶忙敛衽下拜。王文佐伸手将其扶起,笑道:“怎么样,很冷吧”
“还好!袍子很厚实!”
透过呼吸凝成的薄雾,王文佐能够看到部下头发和胡须上的霜冻,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待会下了勤,好好睡一觉,接下来的早晚勤务你都免了!”
“免了”
“对,你们几个接下来都直接隶属于我,负责斥候,所以各种勤务全免,月粮也翻倍!”王文佐的笑容一现即没,仿佛北地的寒风:“这几天贼人的斥候活动频繁,大队应该不久了!”
袁飞无声的点了点头,山岗下的密林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庞大而又神秘,远处,他看到通往西北方向的大道上,距此数里之外的有一点灯火,以及此起彼落,自山间倾注而下,贯穿平原的冰冷溪流,水面闪烁,月光映照。除此之外,世界便是一片由饱受冷风摧残的丘陵,嶙峋危岩和缀着残雪的野地构成的无尽荒芜,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那些恐怖传说,下意识的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袁飞,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那片森林里真的有神灵的话,他是会支持我们,还是会支持敌人”
“这个——,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在神灵眼里,你我都是蝼蚁!”王文佐的声音不大,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面对死亡,我与你一样恐惧,刀剑无眼,会杀你也会杀我。我们能做的只有奋力一搏,胜者荣锦加身,败则葬身疆场!”
袁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虽然情况依旧,但至少自己不是一人面对,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大着胆子道:“校尉,收下我当您的郎党吧!”
“郎党”王文佐愣了一下,他还不是太理解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的含义。
“对,我有母亲,还有两个妹妹,如果我战死了,那家里就没有男人了。所以——”
袁飞的话语结结巴巴,但王文佐已经明白这个男人的意思了:“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会照顾你的母亲和妹妹!”说到这里,他拔出短刀,割破自己的手臂,指着伤口流出的鲜血道:“若有违背,天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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