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先放放吧,这事儿说不了什么理去。他没动手,说是恰逢其会,也不能怎么着,难道为这点小事,还能去宫里告个状?”
“哥,可不是小事吧?”
张延龄道:“勾结……哥,你最后说的,他们是周边卫所的?”
张鹤龄点头:“应该是,大概是一个百户的样子!这年月,吃空饷太过平常,能有这些人手,质素且不差的,难得!”
“那就是了,勾结地方卫所,假扮强人,绑架国戚,能是小事?得亏我没受伤,否则……”
“否则不了!呵呵!”
张鹤龄笑了笑,道:“一没证据,我也不会去找这个证据,没意义。最后你没受伤,咱们没吃太大亏,到了宫里也就是打嘴皮官司的事。一个太皇太后,一个皇后,可别再让陛下为难了。总之,以他们的脾性,以后少不得会有交集,遇到理打一顿就是,反之,他们也拿咱们没太多办法。”
“哈哈,也是,哥哥今日把那周瑛打的挺惨。”
“大家都吃个哑巴亏,扯平罢了!”张鹤龄笑道:“不做这些无谓的争执,先把事处理完了吧,省的为这点事和周家一直扯下去。”
“地契这个怎办?可不能让周家赚了便宜,最后还让咱们担着名声。”
“嗯,等会儿进城,不管多晚,你直接去敲那知县的门,让他立刻来见我。还真有意思,一个小小六品知县,也敢在我们张家身上玩花活。”
“好,那个知县我之前看着也不对劲,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
“延龄,咱们家要变一变了,否则日子过的也不舒坦,总这样不是事儿。”
“哦,哥说怎办就怎办,我听你的!”
“嗯,过两日吧,先处理了大兴这边的事,回京后进趟宫,陛下那里处罚下来……”
“唉,好几日了,也不知给咱们什么处罚,哥,陛下那里,还有姐姐那里……”
“……”
张家兄弟在说着处罚以及处罚之后的事,而要给他们处罚的弘治皇帝,此刻也正为这两位烦着。
坤宁宫。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可朱佑樘此刻看着身边的妻儿,心底里却总也亮不起来。
今日奏本不多,应说是急务的不多,因而,朱佑樘今日偷了个懒。
在乾清宫批阅了一个多时辰奏本,他决定休息,早些去皇后那边享受享受温存。
可是,到了皇后这里,温存尚未享到,皇后就再次给娘家弟弟求情了。
他倒不为这个生气,皇后的性子就是如此,可张家兄弟的处罚他确实没决定好。毕竟此次和往日不同,不是减罪与否那么简单。
他本准备这几日召来张鹤龄见见,他也想看看,张鹤龄是真的长大了,还是一时心血来潮,见过以后再决定如何处置。正好,也留几日时间让朝堂上对张家的事发发酵。
可皇后以为他是敷衍呢,让他都不好解释,朝堂内的事,张家兄弟的事,还有他心底里的事,他不想因为这些勾心的事来烦着皇后,有他一个烦就够了。
他哄了一会儿,总算差不多了,可尚未等他松口气呢,太子的事又来了。
内阁值守的谢迁,竟然大晚上的递了条子,值守乾清宫的内侍,又把条子送来了这里,让他实在是烦。
太子出宫半日,游荡街市……
意思很简单,你儿子不学习出宫玩了,混迹市井,着实顽劣不堪,该罚该教育。
他也有些恼火,太子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对太子的教育也是关心非常。他既为太子爱玩恼火,也为这一张条子恼火。
他立刻吩咐人叫来了儿子朱厚照,结果没想到,还有皇后和皇后家兄弟的事。
“皇后,照儿未曾说谎?你可不能过于宠爱,帮着他圆谎啊!”
张皇后斜了朱佑樘一眼:“陛下,妾身是那样的人吗。却是妾身吩咐照儿出宫看他舅舅的。”
“照儿,来,到娘身边来!”
朱厚照弱弱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见着老爹没反对,赶忙小跑着挤到张皇后身边。
“慈母多败儿啊!”
朱佑樘既是安慰,又是复杂。
“怎说的呢!”
张皇后刚抱住朱厚照,皇帝的一言让她心里顿时难受,只见着眼圈泛红,说道:“往日陛下一直交待妾身,说照儿出阁读书,要放着了。可再放,他也是妾身的儿,难道妾身连宠爱儿子也不能了,妾身便如此不堪吗!”
朱佑樘最见不得皇后落泪,赶忙劝道:“嗨,皇后,朕不是这个意思。照儿年岁小,爱玩,当是要多约束着,他是太子……”
“我不听!”
张皇后摇着头,只抱着朱厚照泫然欲泣,让朱佑樘一阵无奈。
“母后,儿臣……”
“哪有这恁多的规矩呢,什么母后儿臣,在坤宁宫,娘做主,这里没有皇帝皇后太子,只有爹、娘和照儿。”
今日和张鹤龄的谈心,让朱厚照多了不少感受,回来还在想着事。而刚刚被老爹召来,若是往常他胆怯害怕估计很难发现太多东西,母后和父皇的关爱,估计他也不会去想。
而此时,结合张鹤龄和他讲的,他真正用心去感受,让他小小的心灵一瞬间被填满了。
“娘!”
朱厚照轻声唤了一声,又看向朱佑樘,:“爹!”
“好,就是这样!”张皇后眼红红的,把朱厚照搂的更紧了些。
“好了,爹、娘、照儿,就这样叫吧。”
朱佑樘其实满意这样的称呼,让他心里也是多了些暖意,不过,他依然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看着朱厚照问道:“既然你母……你娘唤你去看望寿宁侯,那为何直到傍晚才赶到侯府,在宫外游荡半日,成何体统。”
问起此事,张皇后却是没有插言了,她疼爱儿子,但儿子玩性重这一点,她也担心。见他父亲说教,她还是醒事的,不可能真把宠爱变成了溺爱。
又是往日一般的情况,一般的感受,父亲讯问,母亲不言,若是以往,他大致是心里憋闷的,此时他也明白了。
想起张鹤龄说的话,他老实回道:“儿臣确实贪玩了,晌午下学之后,儿臣带着护卫和内侍出的宫门。读书辛苦,儿臣也只是想散散心,可到了坊间,看到些宫里没有的物事,分了神,耽搁了时辰。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儿臣保证,以后再不做无意义之事!”
“唔!”
朱佑樘有些意外,今日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同,没有因他责问而辩,却是老实承认,且说的挺有条理。
“既然认错,那有错当罚!罚你……抄大学……一篇!”
“孩儿遵命!”
张皇后摸着朱厚照的头,笑着夸赞道:“好!照儿懂事也长大了!”
朱佑樘也是跟着点头,只是想起刚朱厚照最后说的那句,问道:“照儿,你刚说的,不做无意义之事,是哪位学士所言?”
“哦,是在寿宁侯府,舅舅和儿臣讲了个故事,聊得几句闲话。儿臣听的舅舅说的,便记在了心上,儿臣觉着,这话有些道理。”
“寿宁侯?”
朱佑樘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嘿,这个内弟,又是哪一出,给太子讲故事?
“照儿,寿……你舅舅都说了什么,给朕讲一讲。”
“对,照儿,你去看望你舅舅,他现在如何了。给娘也讲讲……”
“娘,舅舅身子已大好,儿臣去看他时,他让儿臣代他向父皇母后谢恩。后来,准备车马回宫的当口,舅舅就给儿臣讲了个小故事,说是图儿臣一乐,可儿臣听着不乐呢。故事说的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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