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殿门前,声音越发清晰,这时陈准撇撇嘴示意道:“侯爷,咱们进去吧!”
“不用通报?”
“不用通报,陛下头前已是吩咐过,侯爷只管进去就是!”
张鹤龄点点头,步履从容的跟着陈准走进宫门。
刚进殿来,视线就被殿中的两个男子所吸引,一老一青,青的凄惨,老的凄婉,当真引人眼球呢。
花白头发的老人还在说话,只听他声泪俱下,字字如杜鹃啼血。
“陛下,娘娘,老臣绝非是有意来打扰陛下和娘娘们清静,实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犬子虽算不得优秀,但品行却也尚属敦厚。好,即便是不堪,那也不至……
前日里犬子被家丁抬回家中,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直至今日才刚能下的床榻。老臣只有犬子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老臣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老臣……”
“陛下,请陛下给小子做主!”
“庆云候,周世子……”
朱佑樘头疼着呢,他不知该怎么劝,这庆云候的儿子……这个张鹤龄,怎就一点没有分寸呢。
正想着张鹤龄,结果抬头就看到张鹤龄风尘仆仆,却亦从容的走了进来,他心里顿时来气,前些时日刚有的好印象也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瞪着张鹤龄一声大喝:“张鹤龄,你看你做的好事,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
朱佑樘的一声喝,顿时把殿内的几个主要人物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张鹤龄身上。
一道愤怒的目光,一道平淡也锐利的目光,两道怨恨的目光瞬间加身,还有一道关心担忧的目光。
张鹤龄感受着诸多目光,丝毫未有动容,踱步行至殿中御座之前,恭敬的礼拜而下:“臣张鹤龄参见陛下、太皇太后、皇后!”
无人喊他平身,张鹤龄只能保持着拜下的姿势,让他心中一阵嘀咕。
张皇后此时也丝毫未有僭越,只轻声对朱佑樘道:“陛下,先听他们都说说吧,既然都到了陛下和太皇太后跟前了,总要有个前因后果。”
张皇后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听着周寿在哭诉,她来可不是为谁做主来的。也不是,她就是来给自家弟弟做主来的。
听到太皇太后都出动了,她可不会等着,赶忙也来了乾清宫。虽她辈分比太后低,可也是后宫之主,有她在,至少不会让自家弟弟吃得亏去。
张皇后说话了,太皇太后周氏听着眉头却是微不可查的蹙了蹙,道:“皇后,不论起因为何,但寿宁侯此番却是有些不讲情面了。周英这孩子此番遭的罪不小,还尚不知日后是不是有个隐患。
他们虽不同姓也挂不上太多关系,但怎么说都是皇亲,按着皇帝这儿算,论着辈儿周英还长他两辈,下这么重的手,太过了!皇帝,此番,还需皇帝给周家一个交待才是,否则哀家即便归天了…”
“皇祖母,朕……”
朱佑樘着实为难,一边太皇太后,一边皇后,一边是爱妻一边是皇祖母,这让他怎个交待?
皇帝为难,不知如何来交待,张皇后跟着说了话:“老祖宗,您老人家莫生气,身子要紧。孙媳家这个弟弟虽然也是顽劣,但往日里可有人说他动辄打杀人命的?
咱们是皇家,他们是外戚,都是天下万千臣民看着的榜样,总不能只看果而不求因吧?因而,怎么也要说出个是非曲直来。弄清楚明白了事由原委,才好由陛下来做这个交待,也能显得咱皇家的公道!”
太皇太后沉声道:“皇后,你这是何意,按你这般说,若是周英犯错在前,即便是寿宁侯把他打杀了,也不当事?这才算是我皇家的公道?”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
这时,周寿也是插话:“切莫为了小儿之事动气,皇后娘娘所言有理。老臣此番进宫觐见,就是为了说理的……”
“哼,好,说理,你们就说说这个理。皇帝,头前庆云候已是和哀家大致说了,皇帝如今也听一听,老太婆就不信了,周英这孩子,还能犯下要被打杀的错?”
朱佑樘想抚额头,他直感觉整个脑袋都是一根筋一根筋的跳着疼。可事还是要他来定,他只能把怒气发在张鹤龄身上:“还行个甚么礼,起来回话,到底事情如何?”
张鹤龄依然规规矩矩,缓缓起身,行礼道:“谢陛下!”
刚进殿时,只被周家两人吸引,直到此时,张鹤龄才借着起身的工夫打量了御座以及御座旁的三人。
太皇太后,银白发丝,气色红润,气度雍容的一个老太太,只是此时老太太沉着脸,雍容全被阴云遮了去。
自家姐姐同样雍容华贵,偏圆的面容,圆润不显富态,妆容精致,端庄秀丽,看他的眼神则满是孺慕。
而朱佑樘……
他醒来以后,第一次见皇帝,比起他记忆里的朱佑樘,少了些威严,多了些虚弱。略显苍白的一张脸,张鹤龄的眼神极好,他甚至能看到朱佑樘鬓角的几丝白发。
头戴黑色善翼冠,身穿黑色龙纹绣袍,可消瘦异常,给张鹤龄的第一感觉就是,撑不住那份气势。
年不到30啊,这就是弘治朝的大明皇帝。
“愣着作甚,说话!”
朱佑樘又是一声断喝。
可张鹤龄,听不到太多的威势,中气略有不足的喝骂,甚至让他有些同情。
张鹤龄心里突然有些古怪的心疼,心疼她姐姐,也心疼这位视他姐姐如珠如宝的姐夫。想想可能有的未来,他心里不由的有些感性。
“陛下,臣给陛下添麻烦了,臣知错!”
朱佑樘有些奇怪,张鹤龄的话以及声音甚至让他愣了愣。
从小就过的不踏实,又在宫中经历过成化朝混乱的最后几年,让他心思变的极为敏感。当上皇帝后,他面对朝臣,十几年下来,更是锻炼出来了。
因此,他很能感受到别人说话中的情绪,虽然不一定确实准确,但是否真心,他自问有几分把握。比如皇后的,他为什么那么疼爱,皆是因为,皇后的话,大多出自真心。
而先前一直说话的周寿,几句话出来,他就听出了大概。声泪俱下,只是演的,可能确实是恨极,但绝不是为了他儿子所谓的受伤。比起朝堂内的那些大臣,周寿的表演差远了。
可此时的张鹤龄……
直接就认错,且,关心他?为他心疼?这怎么就这么让人无法理解呢?
一个仗着他和皇后的势嚣张跋扈、不知所谓的外戚,竟然要来关心他?
朱佑樘怎么就觉着,这么好笑呢?可,他笑不出来!
一念及此,朱佑樘的声音也不由的柔和起来,道:“寿宁侯,别做许多礼节了,错不错的认了都可。但事情还是要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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