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吗?是很容易吧。
张鹤龄心里暗笑,以往时候他们兄弟俩出点甚事,姐姐你就没少使力,陛下放了多少口?
不过,张鹤龄可不矫情。他倒觉得姐姐是聪明人,就和前世记忆里的一种现象相仿。人设,姐姐的人设很好,且不是刻意经营的。
天真烂漫,活跃欢快,无拘无束但保持底线,和朱佑樘之间说话,谈笑风生,自在舒坦。
大概一般男人都会很享受于与这样的女人相处吧。在工作不顺心之时,有个女人听你发泄郁郁,且不会指手画脚,陪你说话陪你笑,向你释放着乐观,即便偶尔使使小性子,大致也是让人觉得可爱吧。
“大弟,你说啊!”张皇后催促着,还一个劲的使眼色。
张鹤龄轻轻点头,起身从矮凳上站了起来,规矩行礼道:“陛下,皇后……”
要不说张皇后人聪明呢,随着张鹤龄起身恭敬行礼,张皇后同样仪态端庄的坐正了身形。从一个称呼一个动作之间,她能很好的摆正当前的位置。这大概也是朱佑樘能和张皇后相敬如宾的主要原因了。
张鹤龄也满意,有这样一位姐姐吹风撑腰,他做起事来腰板也要硬实许多。他从来就不矫情的想什么靠姐姐膈应。姐弟如何就不能相扶相携?今日姐姐给他撑腰,难道将来就不能是自己给姐姐撑腰?內宫和外戚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好矫情的。
念及此,张鹤龄也彻底放开了,于是,他恭敬道:“臣家因戚而幸起,先父蒙圣恩授与寺卿,一夜之间以白丁穿上了绯袍,先父及张家感沐天恩,恨不能以死相报。然……先父殚精竭虑亦未有所成,常怀郁郁,终,天不假年。
先父临终之时尚教导于臣,望臣不负天家,不负所学,竭尽所能,报效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初时,也曾立志,常念父训,然时日渐深后,臣有些忘了初心。
嚣张跋扈、横行无忌、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恶行昭彰。虽不至十恶不赦,然亦可谓罪行累累。蒙陛下及皇后常年照拂、护庇方得以幸免,可我张家一门却已誉名丧尽。
臣那日醒转之后,辗转难寐,思及念及,终幡然醒悟。因而,才有臣近日所为。然此只可略作补偿,若是犯错了只以补偿即可宽纵,那朝廷秩序何在,威严何存。故此……”
言及此,张鹤龄再次恭敬拜下,一揖到底,道:“臣恳请陛下,治臣之罪,施以处罚……”
“何罪,何罚?”
朱佑樘不动神色,问道。
“往日犯下之事,臣业已在三司会审之时俱领,臣不赘言,免污了陛下和皇后的耳目。只言罚,臣以为,当削爵,流放……”
“大弟,你疯啦!”
张皇后一声惊呼,再也保持不了端庄,忙向朱佑樘解释道:“陛下,长孺他可能病尚未痊愈,如今满口胡言,切莫当真啊。陛下……”
“皇后莫急!”
朱佑樘笑呵呵的安抚了皇后,转头看向张鹤龄,摆摆手:“起来吧!”
张鹤龄缓缓起身,直面了皇帝朱佑樘。
朱佑樘那一双虚弱的眼睛,此时锐利异常,看着面前恭敬而立的内弟,他仿若要从外到里,把他看个通透。
因为,他的经验,他的直觉,以及他敏锐的神经都在告诉他,张鹤龄不是说假话,那双眼睛里,有的是坚定。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可看来看去,他依然未能改变自己的内心想法。他有些相信,张鹤龄是说真的了。
“论罪,确实够得上流放,若是苛刻些,判个绞亦无不可!”
张皇后,泫然欲泣,哀声道:“陛下……”
“好了好了,说实际的吧!”
朱佑樘再次安慰了张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你是亲爵,不至于此,你也知道,为了皇后,朕亦不会这般来处罚你。你啊,和朕也要玩一次以退为进吗?”
“陛下,臣不敢。臣是真的认为,该罚,只可重,不可轻。一来,以全朝廷秩序威严,二来,也为臣彻底清算了过往。日后,臣只要不死,即可轻装上阵,昂首前行。”
“你啊,脑子倒是清醒!”
朱佑樘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笑着对张皇后道:“皇后,你的大弟是真的长进了。日后也无需为他担心。”
“他长进是长进了,可这脑子却不是清醒的。陛下,容臣妾说句放肆的话,满朝勋戚哪家未有张家之事,可有人重罚重处的?自清自罚,那更是无有之事。臣妾不聪明,但也知道,若是真的重罚了,日后张家倒反而难以在那一圈子里立足了。”
“皇后啊,这哪是放肆的话,这只是事实!”
朱佑樘感慨,其实他皇家难道就不是了,但位置身份决定了脑袋,对了,就如张鹤龄说的那般,立场!
朱佑樘看向张鹤龄道:“长孺,罚定是要罚的,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气,那朕成全你。但正如你姐姐所言,你可想过,如此一来,你张家要在那一圈子里如何自处?
或者他们还要猜测一二,猜的是朕用你张家的牌子,敲打他们,逼他们自省。不论是文臣武将,勋贵外戚,他们自不敢与朕多言,但作为中心的你及张家,你想过吗?”
“陛下,那一圈子,先父曾想过,臣亦想过,为的不是自家的名与利。臣家已做到侯爵,穿了蟒衣,荣光何其盛也,圈子能给臣什么?
臣家的意愿,说一,想为大明为朝廷做些事情,说二,为了报答天家,报答陛下的隆恩。可,先父不在,臣亦从不在任何圈子。因而,又何来自处一说。
臣只是得沐皇恩的外戚侯爵,我张家只是幸进的外戚人家。臣近日想的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臣永远只会是皇家,是陛下您的人,臣不需要圈子,臣亦不该有圈子!”
“呵呵,哈哈!”
朱佑樘突然间大声笑了起来,笑的很畅快,但也笑的有些复杂莫名。
张皇后有些担心:“陛下,您……”
“皇后,无妨!”
朱佑樘笑容收敛,摆了摆手。
“长孺,朕未记错,现如今你是世袭侯爵,身上有南京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衔,是吧?”
“蒙陛下恩典,却是如此。因而,按着爵和职,议亲议贵,再罚银减等,可判……”
“行了,别可判了,朕已有思量,回去等着领旨吧!”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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