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2)

“周尚书,在陛下跟前,你莫要虚言,我煌煌大明,生民亿万。近年来,虽偶有天灾,但总体尚是好的,陛下休养生息,农、工、商,每岁为朝廷上交税赋何止万万。

如今在你堂堂的户部尚书的嘴里,竟能吐出没钱二字?”

殿中之人,除了内阁三人心中有数以外,余者,包括皇帝朱佑樘都为周经的没钱二字所惊愕。

一直坚持说要出兵的定国公徐永宁,首先发难质疑。

想出兵打仗,怎少的了钱粮,可周经直白的两个字,重重的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仅在他,紧随其后,兵部尚书马文升也是问道:“周尚书,老夫虽为兵部侍郎,未曾有过户部经历,但多少也知道些细情。

且去岁时,老夫与前任叶尚书及刘侍郎私下曾有过交流,据他二人所言,我大明去岁岁入尚可,皆能按朝廷的规制收取。另外,盐利收入也可谓可观,怎如今在周尚书口中却听出没钱二字?

恕老夫无礼,周尚书可否告之,是周尚书履任后,税赋未曾收缴,还是……”

马文升的语气平平淡淡,可任谁听,都能听出,那份不客气。直接质疑起周经的能力。甚至用了前任尚书来和周经相比。

周经自然也听出了,他心中恼怒。

自他履任以来,每每与马文升交集,皆是不太顺心,似乎从他履任第一刻起,这位历经几朝的老牌尚书便看他有些不顺眼。

虽然平常时表现并不激烈,但都是为官多年的老人,这点判断是有的。

他大致能猜到些,弘治三君子嘛,人有私心偏好,无可厚非。

他虽然心中不忿,但平常时也不曾为难过兵部,其实说起来,他作为户部尚书,若想为难哪个要从他户部领钱粮、钞银的衙门,太容易了。

要知道,兵部每岁的支出有多大,从他户部要划去多少钱粮。

可终归,他什么也没做,他甚至很多时候是优先划出。他可不是为了巴结这位“君子”,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正事重要。

军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马文升对他不太友好,在他面前,也矜持的摆出一副清高前辈的模样,他也只是暗自腹议一二。对待马文升,他始终客气。

可不曾想到,如今在陛下跟前,马文升一是质疑自己的能力,言犹未尽中,更是质疑了他的公心。你莫不是要说,户部的家当都被我周经胡乱折腾掉了,甚至给贪了去?

周经面色正了正,沉声道:“马尚书提及叶尚书和刘侍郎所言,那两位业已离任,对其所言,本官不予置评。

不过,马尚书既言,曾与户部主事官多有交流,那可知,我大明每岁税赋收纳详情为何?又有多少岁入?”

马文升瞥了一眼,淡淡道:“老夫方才便有言,老夫虽是兵部尚书,但一些细情也略知一二。老夫历经几朝,从杂官到尚书,若是连朝廷的运转皆能不闻不知,那岂非是庸蠹!”

“我大明每岁岁入,米、麦、丝、绵、绢、布、棉花、草料、户税、杂钞、盐课、茶课、屯田收入、金银、水银、朱砂等等。

实物和银钱,岁入应是不下万万吧,不知老夫所言可对?”

不得不说,这马文升不愧是历经几朝的老人,尽管一直在兵、吏两部任职,但对朝堂的运转也确实了解。

周经可以想到,换做一般人,若是让他们说朝廷要收那些税,他们肯恩知道,但要说大概有多少,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概念。

不过,大概也只是概念罢了。

周经缓缓的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道:“马尚书不愧为几朝老臣,对朝廷运转知之甚详,可马尚书可知,你所言的万万,又是如何呢?”

也不等马文升回答,周经缓缓道:“朝廷岁入,为实物和钱银。今岁实物收入,米约1987万石、麦约896万石、丝约3600斤、绵约265万斤、绢约17.8万匹、布约115万匹、棉花约13万斤、草料约3894万包,茶课约8万九千斤…………”

周经毫不停顿,张口就来,将今岁的岁入实物娓娓道来。

张鹤龄暗自点头,不论周经能力如何,单就只他这份用心的态度,也值得称道了。

朱佑樘其实也是满意的,他选择周经,正在于周经的务实,不同于大多数翰林出身的官员。

众人的神色周经皆不曾关注,他依然在叙述着户部今岁的收入情况。

“实物便是如此,而银钱收入,开中法废弛以来,盐课改米为钞,去岁和今岁,每岁发盐引约200万引,每引因所定盐场不同,作价8至10贯不等,总约钞18000万贯。

余者,金银约52380两、户钞约8843万贯、杂课钞约7393万贯……”

一项一项,具体数目,周经叙说的明明白白,且对哪项收入,根据什么收取,又根据什么情况具体收多少,周经皆是解释了一遍。

殿中的众人,皆是听的极为认真。

便是皇帝也是,朝廷岁入多少,往日皆有上奏,大致他自然知道。

但具体的细则,他往日可没有听的如此清楚的时候。前任那位叶尚书可没有如今的周经叙述的这般清楚明白。

张鹤龄也是难得一次,听到朝廷如此细致的岁入情况。

不过,他听着听着,别人如何想他不知,但他将岁入的结构和具体收入在心中理了理,反而心中有些沉重起来。

实物加钱钞,合计一番,便是整个大明朝廷一岁的收入。

可若是折算之下,除那可怜的现银收入的几十万两,余者甫一入库便已是缩水小半了。

张鹤龄细心的默算了一遍,越算越是让他沉重。

似乎是怕众人算不明白,周经接着便说到了此处。

“诸位同僚,周某说的这些数字,粮食物资多少,钱钞多少,加起来逾万万贯,每岁朝廷收入便是如此,看起来,实为庞大的数字,可能诸位心中一时也算不太清楚。

周某统一一下,便直接为诸位报一下折算银吧,也好让诸位了解的清楚一些。

我大明的税赋,不管实物和钱钞,一为农业收入,去岁地方有灾,折扣及免征约合粮800余万石。扣除此项,粮米折算总和,价值约白银3176万两、草料价值约78万两,茶约4万5千两,共计约3260万两。

杂项收入,约50万两,盐业收入,约95万两……”

“等等,周爱卿,且稍等!”

闻及此,朱佑樘突然面色出声,沉声道:“盐业收入95万两?”

周经颔首,拱手道:“回禀陛下,确为95万两……”

“200万盐引,加各盐场的盐税,只有区区95万两?”

朱佑樘努力的回想一番往日所阅的户部奏报,感觉依然有些不可思议。

周经也是沉重,恭声道:“陛下,去岁及今岁的盐业收入,皆是以钱钞结算。合计钞约3万万贯,户部也皆是以钞入账,故此……”

朱佑樘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明白了,如今大明的钞可非是建国初时的一两银,一贯钱了。

他往日也未曾具体了解到折算是多少,如今周经报来,他稍一默算,心中顿时骇然。

一两银,折合300余贯,3万万贯,那只能是95万两了。

朱佑樘张了张嘴,勉强道:“为何会如此?”

周经面有难色,最终似乎咬了咬牙,道:“启禀陛下,自大明开中法始,盐引和盐课,以粮为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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