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空仓不空(2 / 2)

张海讪讪的笑了笑,眼睛瞄向了张鹤龄身前的那一册账本。

张鹤龄道:“很普通的一本账,方才本伯差点都没在意仍在一旁。其实,本伯从一开始也不报任何希望,从出宫至现在,本伯给了多少时间了,在本伯看来,应是天衣无缝才是。可正如方才我们所言,越是做的多了,越正常了,反而不正常了。这便是最正常,也最不正常的东西……”

说着话,张鹤龄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本账册,笑了笑。

“给时间?”

张海念叨了一声,顿时有些领悟。

伯爷出宫回府,接着再回兵马司衙门,整个时间已是不少,然后好像在兵马司又接见了一位商贾,再然后才来到此处。

而方才门前,伯爷又特意等了片刻,似乎确实像是在刻意等着。

张海思忖间,何鼎已从衙署外走了进来。

张海望了过去,只从何鼎的脸色也不难看出,应该又是完全正常了。

事实确实如此,何鼎无功而返,脸上有几分难看。

“伯爷,账、物皆对!”

何鼎将账册放回了案桌之上,很不情愿的说的一句。

方才他亲自带着军士查了两廒米仓,他可谓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还让手下军士随机搬了两袋拆开了看过,看看是不是以次充好,掺假的。

事实上结果便是,都是好的,数目也对。

可凭他的理解,如这般地方,已到了陛下和朝廷下令要查的程度,怎可能全无不对?

他可不甘心,接着自己亲自爬上仓顶,从小仓门钻进去,又核对了一遍,从中选了两袋,亲手抓起官粮查看了一番。

一番核验之后,账册完全相同,粮米也是保存完好,一点也不差。

账册上写着满仓的,标尺就是满仓,数目点验之后,账、物几乎毫无差别。

他甚至心底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先入为主了,事实上便是人家的差事办的确实极好。

像这种大型粮仓别说差上十斤八斤,就是差百斤都在合理的损耗之内,而此处却是能做到账物对的明明白白,可不是当的好差吗?

不,这不可能!

念头翻转之下,何鼎的脑海里似乎一道灵光划过,顿时将刚刚冒起的念头否决了。

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的程度。

说户部官员皆贪,大概会冤枉不少人,但若说他们能将朝堂中默认规则下的东西全然抛去,他认为完全不可能。

何为默认规则,便是如此等情况的地方,大家皆有认可的正常损耗。

“伯爷,我觉得可以全面再查一遍,若是可以,和海运仓有联系的其他几处京仓,亦可查一查!”

“何公公不错,你终于想到点子上了!”

张鹤龄赞赏的点点头,接着将方才单独理出的账本拿起递给了何鼎,道:“看一看吧,这一本便是海运仓退陈粮及损耗的记录,其中也包括支度南新仓的记录……”

何鼎赶忙拿起翻开看了看,还是如同之前一般,一笔笔的记的太多,他一时也看不出名堂,故此只翻到最后。

“空的?”

何鼎疑惑道。

账目上清清楚楚记录着,库存为零。也就是说,这几廒粮仓,目前无论好的坏的,库存是空。

可国舅爷给他看这没有存货的仓廒为何?

张鹤龄笑笑道:“最后几日的记录,再看看……”

听伯爷提醒,他赶忙又看了看,这一看,他眉头不由动了动,呢喃道:“五日前,调粮四万石转运南新仓,应是南新仓今岁的陈粮替换需要了……三日前,海运仓陈粮及霉、坏、损耗一万石……”

何鼎感觉他抓住了些头绪,他不由眼中冒出一丝精光,请示道:“伯爷,此时空仓,便让我带人去看看,空仓到底是何模样……”

“咳咳~”

何鼎正在请示,突然,堂中传来一声轻咳,只见在库监司的一众人中打头的官员上前了一步,拱手道:“寿宁伯,何公公,容下官说一句……您二位现在所看的账本,账虽是出了,但仓却非空仓?”

说话之人名韩正言,官身是户部员外郎,职为主管库监司,也是此处最大的官。

何鼎斜睨一眼,道:“韩员外,你这叫什么话,既是出了,账目也划掉了。为何不是空仓,反而有东西,岂非账、物不清。”

韩正言道:“何公公,你可能对我户部仓储的了解不多,故此方有此问。物资支度转运,总有不及之时啊,更何况如今京中雪情,运转不便更是正常了。

即便往日时候,若是几万石粮食出库转运,也不可能是一时三刻之事。故此,在京中所有仓库都有单独划出一片仓廒,作为已支出粮米的临时存放之地。

寿宁伯,何公公,您二位所看的那本账册,只是下官为支度中转仓做的一些记录罢了。其实此几处仓廒,无论有无,与海运仓本身已是无关了。”

何鼎谑笑道:“呵呵,在你海运仓中的物资,竟已于海运仓毫无干系了,反而你海运仓要提供仓廒储存,还要连带负责物资的库存维护和安全,咱家倒是头一回听到如此说法!”

韩正言只是淡淡的回道:“何公公作为宫人,往日未曾接触过外朝事务,不知并不足为奇!”

“你……”

“好了!”

张鹤龄见着何鼎似有些恼火,摆了摆手:“何公公,韩员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我往日接触这等事务,不知就里倒也不足为奇。”

“寿宁伯所言极是!”

韩正言附和了一句,接着道:“寿宁伯,您要查的目前皆已查过,即便比起往日朝廷查库亦要严格,不知如今账物皆对,寿宁伯可还有何吩咐!”

“呵呵,怎么,韩员外是要赶本伯离开了?”

韩正言道:“寿宁伯,下官怎敢如此。您持陛下金牌,奉旨办差,下官配合还来不及呢。即便全部再查一遍,下官也只能配合。

不过……”

言及此,韩正言恰到好处的表现了一丝为难道:“仓库重地,闲杂人等远离,这里所有的维护和保养,皆是下官等人操持,平常事务便是极多。如今正值年末,更值雪情,要处理的事务便更多了。

您这带着人来查了这么长时辰,已是对我海运仓造成了极大影响,若是继续耽搁下去,下官…”

“不会耽搁太久,也差不多了!”

张鹤龄笑了笑,一句话说完,正在在场官吏们似乎松一口气的时候,张鹤龄突然又道:“就看这最后一处吧!”

说着话,张鹤龄用手指了指何鼎手中的账册。

韩正言眉头一蹙,脸上有一丝不自然,道:“寿宁伯,下官已是说过……”

张鹤龄摆了摆手道:“本伯方才记下了你所有账目的库存数额,也派了军士查看了各处仓廒。唯独这一记为空仓的……嗯,姑且称中转仓吧,唯独这中转仓,本伯先前见着库存为零,未曾派人查过。既是来了,那怎能不看一看……”

“寿宁伯,此处粮米虽是在海运仓,但实际已算南新仓所有,若是要查看,还需南新仓那边……”

“本伯奉旨办差,哪里看不得,何需还要找来南新仓的人!”

张鹤龄又是打断了韩正言,见他似乎还要说话,张鹤龄脸色一正道:“本伯是通知你,非是和你商量,韩员外无需再言!”

说完,张鹤龄一声高喝,命令道:“来人,随本伯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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