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顺嘴提了一句,给张鹤龄的功绩做了定论。
说不通了,大不了划掉功绩,就当是论罪了,让人无话可说。
可事实上,功绩对于张鹤龄这样的外戚而言,重要吗?皇帝要是给他封官加爵,有没有功绩有区别吗?
功绩对张鹤龄而言,只是面上的事,实在无关痛痒。
说实话,别看他们平常不待见张鹤龄,弹劾批判的也不少,但他们心底里便没有一丝羡慕?
这份荣宠,谁不想要?
即便是胸有大志的官,为了理想和信念,他们也会想着能有陛下的宠幸,只有陛下信重,才更容易身居高位,身居高位,才更能实现心中的理想。
他们暗地嘀咕,面上和心中皆是复杂,然而,出乎张鹤龄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陛下,臣认为不妥!”张鹤龄肃声反驳道。
朱佑樘怒了,喝问道:“嗯?你说朕要罚你不妥!”
张鹤龄似乎也拧起来了,坚定道:“非是罚臣不妥,而是,功是功,过是过,岂可混为一谈。若臣无错,自不用言。若是有罪有错,陛下论罪论罚,臣亦甘心伏法。怎可用功绩来抵消,此不为臣之为臣之道,更不为朝廷用人为官之道!”
朱佑樘似乎是被气笑了,道:“你才当的几日官,就敢言为臣之道!”
张鹤龄道:“陛下,臣当官时日不久,但臣亦是读过书的人,书中自有道理。赏功罚过此乃万事皆准的道理,臣深以为然!”
刘健蹙起了眉头,不等皇帝再和张鹤龄一言一撘,沉声道:“寿宁伯,看来,老夫更该和你掰扯掰扯了。”
张鹤龄闻言,微微的摇了摇头,淡淡道:“其实本伯心中时常有些感触。方才刘学士和谢学士的一番言语,更让本伯心中感慨。
今日,便在陛下面前,与刘学士论一论!刘学士,容本伯说一句,你有些居功自傲了,而谢学士,你则有些是非不分了!”
“放肆,出言便诋毁朝廷重臣……”
“狂妄至极,我等给你尊重,你便是这般肆无忌惮?”
“哗~”
真的是干上了,上来便是言语激烈,争锋相对呢。
原本还准备弹劾张鹤龄,想当一回朝会角色的大臣们,此时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想法,纷纷等着看戏。
他们和张鹤龄弹劾论对,哪有内阁大臣来的分量大。
张鹤龄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刘、谢二人的呵斥,他也不以为意,反而脸色一肃,沉声道:“先不论本官向陛下奏事,你等出言打断,是否有违礼法。
便说方才,刘学士,你口口声声为官几十载,历三朝几番功绩?陛下和本伯,包括满朝的文武大臣,难道否了你的资历,难道未曾认可你为大明江山社稷做的贡献?
可资历和功绩莫非便要常常挂在嘴上,莫非,你的这些资历和功绩,便是你要挟君上的筹码?本伯认为你居功自傲,有错?便是说你一声,狂悖又有何不可?”
“嗡~”
赤裸裸的啊。
大臣们又是一阵骚动,张鹤龄直接将一些事戳开了亮在了台面上。
刘健的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他蹙着眉,冷冷的盯视着张鹤龄。
他感觉,不反驳不好,反驳亦不好。若说他毫无自恃的心理,那定然不实,但实话说,方才向陛下所言,他并不觉得是摆资格要挟的意思。
当然,他自认没有,只是想让陛下就此事多一份重视罢了。可别人怎么看便不是他要考虑之事了。总之也无人敢当面说出来。
可张鹤龄太粗暴了,事实上的东西,被人直接戳开了说,往往让人难堪。
张鹤龄也不等他们反驳,继续道:“本伯奏事,是为有事论事,可你们呢,非要用这些难以见诸于面的东西来转移重点,直接跳过事情的本质,难道本伯不该怀疑用心?不该认为,你是为彼辈赃官、蠹虫张目?”
张鹤龄的说辞太过于激烈了,刘健和谢迁其实不是没话反驳,但他们觉得,一时间无论如何反驳,都有些不合适。
激烈了,显得他们风度差了,若是普普通通的说上几句,如何能压下张鹤龄的此番言论?
“咳咳~”
正这时,内阁的第三位大臣,李东阳站出来了,他颇有礼节的向张鹤龄拱了拱手,笑着道:“寿宁伯,怎每次与我等大臣于君前议事,都要这般激烈呢!?”
张鹤龄也是回了一礼,脸上的神色收敛了一些,道:“李学士,你此言可有些偏颇了。非是张某要激烈,可似乎每次,只要张某说个甚事,总有人要为难我啊。
且此番,更是用资历和功劳来要挟陛下,压迫张某,你让张某还如何不言?”
“哪你有说的那般!”
李东阳笑着摇摇头,道:“其实,若按李某的说法,更该说是刘公的资历和功劳,值得一分尊重!”
张鹤龄难得点了点头,道:“李学士所言甚是,刘学士自然值得张某尊重、敬重,谢学士和李学士您同样如是。
且张某认为,在朝会之上的所有文武大臣,甚至包括朝野上下,官商军民人等,皆该如此。只要为大明、为陛下做出过贡献的人们,皆该受到一分尊重。
既是天下人皆可贡献,皆需受到尊重,陛下是天下万民的君父,大明所有的官民人等,皆是陛下的子民。圣君仁主,岂无公平、公正?有功赏,有罪罚,陛下从不以身份而区别对待。当然,攻高才高者,重用重赏,功薄才薄者,陛下会酌情定夺,也丝毫不曾有过亏待。”
“李学士,刘学士科举正途出身,饱学诗书,入仕为官三十余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能为大,功劳亦大?
故此,陛下论功便给了他们应有的尊重,侍郎、翰林学士、入阁,以致如今的首辅,可谓众臣之首,这份尊重够不够?”
李东阳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回答。
张鹤龄也不在意,又望向了刘健、谢迁,道:“刘学士,陛下因你劳苦功高,一路封赏擢升,可有不公?私下议对,陛下给你免礼赐座,更是常称先生,可有尊重?
谢学士,你状元出身,历任翰林修撰、左庶子,自陛下登基初始,便晋你为少詹事兼侍讲学士。陛下御极八年,便已擢你入阁辅政,后又加官封爵,使得你只不到知天命之年,便已是堂堂的从一品大员。陛下对你可又尊重?可有不公?”
张鹤龄的话让人无话可说,“事实上,满朝上下皆知,陛下是圣君、仁主,从不亏待任何一人,论功行赏亦从无吝啬,这便是最大的尊重。可如今,这份尊重,被人肆意践踏了,当成了某些自傲的本钱。
且更让人痛心的是,有功赏,既是已赏过,便是对过往功绩的盖棺论定,又何敢用这些已是论定的事,再向陛下要一份尊重?”
“荒唐,胡言乱语,老夫何曾如你说的这般不堪!”
刘健站不住了,张鹤龄指着鼻子说他居高自傲,倚老卖老,他如何能站得住。
更为重要的是,一件事,又被张鹤龄引向了新的方向,且已是有悖于历代朝堂中默认的规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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