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去长安(1 / 1)

黄昏之下,西州的风沙呼呼吹过,戈壁滩的旁边,仅有的一棵歪脖胡杨树上一只乌鸦用它那漆黑的眼睛,盯住了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

满地尸体的战场中央,有一面残破的唐军战旗正在风中摇曳!

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静谧无声,只有几匹战马,孤零零地站在这战场上。

远处,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松而散乱,如同干枯的杂草一样的少年郎,从山坡上连滚带爬地滚爬了下来。

看到了眼前的尸体之后,以及矗立的几匹战马之后,他的眼睛瞬间放大,放光,方亮!

“发财了!发财了!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这一次真的发财了!!”

高喊着,呼号着,少年郎朝着尸体狂奔而去!

冲到一名战死的唐军身边,抓起一名唐军腰间的水壶摇晃,听有水声,打开水壶见有水流出便仰头灌下。

接着翻开另一个袋子,从中翻出几个胡饼,胡乱地塞进嘴里,就算是被噎住了也不肯吐出来,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从唐军的尸体上捡起一把长刀握在手中,少年郎开始在尸体中间游荡。

翻开尸体,解开盔甲,从中翻找食物,水囊,银子,铜钱,以及其他一切值钱的东西。

只见这少年郎虽然不高,也不甚魁梧,但是动作手法极为娴熟,想来干这种模式的勾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太阳渐渐西斜慢慢地,本来就处于黄昏的戈壁滩,已经暗淡了下来。

背着从尸体上翻出来的宝贝,少年郎静静地坐在了尸体的中间,吃着从尸体上找到的胡饼,喝着从尸体找到的水囊中的水,毫无惧色!

吃饱喝足之后,少年郎继续开始了自己勾当,然而当他将手伸向一具颇为魁梧的唐军尸体的时候。

这早就应该凉透得了的尸体,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强劲而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少年郎的手腕,随着身体的一个发力,少年郎被唐军的一只手,硬生生地压在了地面上。

就在因为被偷袭而吓尿的一瞬间,少年郎声嘶力竭地哭喊了起来。

“军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军爷饶小人一命,小人必定。”

“你是唐人?”

说话的同时,挟持住了他的唐军愣了一下,随后松开了手,少年郎旋即得以脱身。

少年郎在暂时获得了自由之后,连忙地跪地抱拳行礼道。

“在下沙洲,卢十四,见过军爷!”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唐音,唐军明显松懈了下来。

“帮我解甲……”

带着轻微的呻吟声,唐军开始动手脱下自己的甲胄,而卢十四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助这位唐军卸甲。

很快,唐军身上的甲胄被卸下,然后卢十四被惊呆了。

眼前这名唐军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双臂,身前,背后,至少有二十多处创伤。

尤其是左肩处,明显被斧子一类重兵砍出的伤口,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按常理来说,如此的伤势,流血也该流死了,他不理解眼前的唐军是如何还能活到现在的!

“帮我敷药……”

说话的同时,唐军缓缓起身,站立在了卢十四的身前,这时候卢十四发现,眼前的唐军比自己高至少一头,自己已经是五尺三寸。

也就是说眼前的唐军六尺有余(190cm),是一位妥妥的大汉!

这时候卢十四也安定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开始帮眼前的唐军上药,这时候,他才试探性地询问唐军的身份。

“军爷,如何称呼啊?”

“安西龟兹郭戎……”

听到这个名字,卢十四明显愣了一下,以至于连敷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怎么听到安西很意外吗?”

“实不相瞒,安西唐军全部战死,安西四镇全部陷落的消息已经在沙洲、瓜州流传了数年之久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当金疮已经敷好了之后,名叫郭戎的唐军才重新开口。

“你说你是沙洲人。”

卢十四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一边说着,郭戎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环伺这满地属于袍泽的尸体。

“……算了不重要了,那你知道现在沙洲的状况吗?吐蕃人在沙洲和瓜州有多少驻军?当地有多少汉民?路途是否通畅?”

卢十四的心中产生了疑惑,来自安西的唐军来打听沙洲的状况做什么,但是回答得却非常利落。

“回军爷的话,自贞元六年(190年),北庭陷落,沙洲、瓜州已经为吐蕃腹地,沙州的吐蕃人并不多,不过千人,加上瓜州也不过两千人。不过小人听说,在甘州、鄯州有大量的吐蕃军驻扎,估计超过万人!”

两千!一万!

听到这两个数字,郭戎一阵苦笑,就现在自己单人独骑,别说两千人,就是两百人对自己来说也是难如登天!

但是,路总是要走的,郭怀志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收拾起旁边散落的武器。

将两把唐刀归鞘,一柄陌刀放好,捡起了一杆步槊,拾起了两个盾牌。

“军爷,你这是要?”

“继续搜罗一下尸体吧,翻出来的铜钱和粮食,给我一半,剩下的你拿走。”

说话的同时,郭戎又捡起了两把完好的强弩,然后开始收集弩箭,随后将弩箭放到了马背上。

现在在战场上还活着的四匹马,显然都是优秀的战马,对于郭戎的行为并没有任何抗拒,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动。

惴惴不安的卢十四开始继续翻找尸体,这时候,他才发现,战场上有接近两百具尸体,但是属于唐军的顶多有三十,其余绝大多数都是吐蕃人的!

以一敌六!甚至以一敌七!这是卢十四做出的一个最简单的换算,眼前这些唐军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这不禁让卢十四对经历这样一场血战之后,活下来的唐军保持最大的敬意!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卢十四将收集到的东西放到了在胡杨树前点起篝火旁边,然后瑟瑟发抖的跪在了郭戎的面前。

两百个胡饼,一百多个水袋,百余贯铜钱,还有部分染血的金银,这是卢十四的收获,然而他从来没有奢求过郭戎真的会分一半东西给他,能够看在同时唐人的份上,留他一条命对他来说就已经满足了。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你是唐人,唐人不杀唐人。”

将大概一百个胡饼、几十个水袋,超过五十贯铜钱放到了两匹战马上,郭戎对卢十四说道。

“会骑马么?”

“会!”卢十四餐颤巍巍地说道。

郭戎将剩下的胡饼,水袋,铜钱,一部分金银放到的另一匹战马上,然后将牵着马的缰绳送到的卢十四的手中。

“带着这些钱去西州隐姓埋名……,或者作为唐人,你也可以去龟兹,那里还有三千唐军,虽然都是些白头的老爷子了,但是有他们在,唐人还能安稳的生活几年。”

“那几年以后呢?”卢十四鬼使神差地回了这么一句。

“几年以后?谁知道呢~”

“那军爷您呢?”

郭戎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的那封信,走到了放置好武器的两匹战马旁边,穿着青衣翻身上马。

然后他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发愣发呆的卢十四,又扫了一眼已经落到地平线之下的太阳。

“我要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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