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戎认为李诵绝对还没有从那种亢奋的状态下恢复正常,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平心而论,李纯给安宗昱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尤其是直接封侯,让许多人是羡慕嫉妒恨。
满以为安宗昱在优厚的条件之下,会迅速归降,让自己以全胜的姿态,没有瑕疵的返回长安。
然而,现实却狠狠的抽了李纯一记耳光。
安宗昱这货不仅不接受,反而勾结李师道在辽东的力量继续作乱,甚至嚣张的从辽东反攻辽西的平州。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明了,安宗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投降,所谓的谈判,所谓的条件,都只不过是在争取时间。
李纯所作出的所有让步,所有努力,从一开始就是镜中花,水中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已经不仅仅是负隅顽抗这么简单,简直就是把李纯,这位大唐的皇帝当猴耍。
对于这样一位刚刚创立了不错的功业,片刻前站在云端,享受着万民敬仰的皇帝来说这是何等的屈辱。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位年轻的皇帝的状态,从极度的亢奋变成暴怒,甚至连在军中刚刚学到的某些丘八们用语也脱口而出。
说实话,郭戎推测到了李纯会有巨大的反应,但是这反应剧烈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郭戎的预期,郭戎顿时有一种玩大了的感觉。
怒而兴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武子他老人家在孙子兵法开篇就说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郭戎已经不再担心李纯会反对现在出动辽西。
但是,反作用也是极为明显的,那是就是郭戎现在必须将李纯的怒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
等待李纯,从暴怒的状态下稍稍回神,郭戎适时的递上了自己的建议。
“陛下宽厚仁慈,给了安宗昱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然而安宗昱无视天威,自以为是,欺君罔上,实乃罪大恶极,臣以为,对于安宗昱一类顽固不化、首鼠两端的叛乱者必须予以最严厉的惩处。”
听到郭戎所说的严厉惩处,李纯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集中过来,很显然想听一听郭戎口中这个最严厉的惩处是什么。
在郭戎看来,李纯现在暴怒的状态,宜疏不宜堵,更重要的是自己本来就不准备留着这个祸害,所以直接祭出了封建时代两大终极刑罚。
“首恶安宗昱凌迟处死!”
“安氏全族连坐,诛九族!”
凌迟!
诛九族!
果然不其然,听到凌迟,诛九族,李纯的眼中闪过了一波亮光,盛怒的状态也随之消退了几分。
“好,凌迟!诛九族!这确实是乱臣贼子应该受到的待遇。”
然而,随着情绪从盛怒中消退,理智重新占据的思维之后,再看向郭戎的时候,李纯的心中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些羞愧和愧疚。
面对安宗昱,郭戎从一开始就坚持不留情面,要么无条件归顺,要么被大军平推,反而是自己……
看着李纯眼中突然出现闪躲的目光,郭戎感觉自己的头瞬间变得有平时两个大。
说实话,李纯和郭戎现在的身份虽然微妙,但是从太上皇李诵放权以来接近一年的时间之内两个人之间维持了足够信任,在具体事务,无论是首要方向,平推河北,发展水师,设置东海道等诸多上事务上保持了相当的默契。
就算是跟李纯拍着桌子吵架,郭戎都不会太担心,但是唯独羞愧和愧疚这东西太可怕了。
短时间内,这种心态不会带来什么直接的影响,但是这种情绪一旦积累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寻常人等恼羞成怒了顶多是打一架,但是对方是大唐皇帝,这位皇帝一旦恼羞成怒了,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仔细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曾经太上皇的教导,一个劝说的思路渐渐的在郭戎的脑海中形成。
随着思路理顺清楚,郭戎缓缓开口。
“陛下,臣以为对于安宗昱的处理,可以当做我朝日后处理叛逆的范例。”
“嗯?”
要知道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李纯的情绪还没有彻底平缓,此刻正被那种羞愧的情绪所笼罩,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明白郭戎所说的意义。
于是,郭戎直接解释起来。
“陛下,臣是大唐的军人,对于臣来说,只有死掉的叛党才是好叛党,所以臣历来坚持对叛党用强。”
李纯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却证明他认可了郭戎所说的话,确定李纯没问题之后,郭戎继续说道。
“但是,臣终究是只是将军,而陛下却是天子,将军是我大唐最强硬的所在,必须将强硬贯彻到底,但是陛下却需要衡量整个大唐的利弊,刚硬必折,一味用强并非善举,刚柔并济才能统御整个大唐万里疆土,亿万黎民。”
关于这种类似的情况,太上皇给与的教导非常简单,如果对方思维出现了混乱,那么上来先来一段放之四海皆准之的大道理,一波将对方的脑子直接砸晕。
利用对方被砸晕,思维混乱的状态,把自己想要灌输的道理灌输进去。
这种灌输未必要彻底替换对方本身的思想,只需要在对方的思绪中留下一点印象即可。
这道理论听起来简单,但是只要在合适的场景使用,成功率却高的离谱,看起来简单的一点点印象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看着李纯眼神的变化,知道自己这一番说辞有用,郭戎安心不少,太上皇教导的东西真的是永远都不会过时。
不得不说,自己亏欠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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