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二人得知真人回帖,不允他们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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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之余,更多的是对返信中的八个字感到疑惑,所谓天机为何,时机又为何。
为父的源乾煜不仅没有正面回答,更是直接闭口不谈。
顾氏在家,使得源协在屋内藏有一颗或可致病的怪石这件事,显得十分尴尬。
当面说出来,本就为一双儿女担心不止的阿娘顾氏,指不定做出什么更加决绝的反应。
与其和盘托出,静待母亲担忧,不如就将此事抛于脑后。
万幸顾氏也只是当面叙述着街面上发生的变化,头一日封坊告示一经贴出,坊内坊外同时陷入停滞,即便未得明确指令,甚至告示中都提到可在坊内自由活动,可各家各户听闻得知城中有疫病,在储备好几日可食用之物后,如何肯从家中出来,因此亦是一片沉寂。
尤其在武侯一番逐户巡视后不久,再添了一道告示,言要将封坊延长四日,各家各户除去忽然之间的一阵慌乱后,连自家宅子里,一时都再难以听到声响。
独有平阳王府、敬府这般,知外生何事,且身份在前,都是无论如何都可在四处自由行动的人家,才勇于维持平常日子的惯例,该出门就得出门,应活动就须活动。
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悄然再次上墙的告示才得以传入更多人的耳中,顾氏这一日的不见踪影,就源于此。
她将两日内这第三张告示的内容,牢记心中,在坊内街面上只要得见街坊四邻,就把消息告诉他们,并叮咛嘱咐务必让更多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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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的想法简单而纯粹,以她往日在家中的经历,无故被“困”于一固定处的时间越长,无论神志、精魂,则越会出现异常状况——早二十余年忽然决定致仕的丈夫源乾煜,就是这样。
那时的源乾煜,为官十数载,不知他者都道这名朝臣事无建树,为人平淡,却不知因何平步青云;而知他者如妻子顾氏,只他因繁琐世事,不愿再留于朝堂为官之意,有时不用探其心,只看他在家中的表现就明白他对朝中许多事已看得彻底,失望透顶。
只是碍于族中地位,且彼时家中的源阳、源协还未长成,仍需要父亲于背后支撑。
两人如今已然自立,因此,在源乾煜将兵变之后几日宫中发生的事,不分巨细地告诉她,并与她说到不愿再留于朝中做官。
顾氏何以不明白这些年他的苦衷,便当即毫不犹豫地表示十分支持丈夫对这一有关今后的慎重打算。
因此,源乾煜一鼓作气地写下致仕文书,并很快提交了上去。
而在他完成与大多相互之间不论深浅,或有些交情的人的知会之后,再往翠峰山去。
顾氏从未随他去过翠峰山,只知那一处玄元皇帝庙和庙内真人,在过往很长一段时间,予源氏一族及丈夫源乾煜极大的助力。
起初因朝堂之事与真人开始频频往来,于离开朝堂的最末一日,往翠峰山去再行拜会,也算有个始终。
可在这一日后,彻底闲下来的源乾煜,却远超他本人与顾氏的预想——只闷在家中吃喝、练字作诗、走街串巷度日,且精神颓唐一日甚于一日,本欲往丘真人处去,又实在早不到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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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整日忙于习医的源阳、源协,时不时带来一些宫中的消息。
正在新奇时期的两人,对家中看似“闲云野鹤”的阿爷也少加过问,谁知这更使源乾煜深受打击——父亲才离开朝堂,长女、次子两人就似更加自立,完全不需要自己在身后的默默支援。
敬诚有时也上门转转,不过尽是说些什么唐啊周的朝堂之言,且字里行间仍时不时地表达已成五王的五位兵变老臣希望源乾煜复职的事,明里暗里都在相劝。
这位客人离开后,顾氏在丈夫脸上看到最多的那个表情,便是对现状的无奈与对敬诚所言似有些动心。
故而,眼见一切正在发生的她,为避免丈夫重蹈覆辙,赶忙写信给在东都之外的源氏族人,“邀请”才致仕的源乾煜走出东都,四处走动走动,丈夫倒也听劝,先是去往长安,再往源姓的发源地凉州西平,后又去往西平的乐都。
足花去数月才返,回到东都后,源乾煜“焕若新生”,全无离开时的颓色,虽有些旅途的劳顿,但眼神、体态都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还都长安的消息正在东都内风传,心中郁结终于释放的这位大唐侍中,想登上翠峰山与丘真人相谈,聊聊过去数月在大唐各处的见闻。
却得知因择还都长安吉时一事,圣人御驾亲临玄元皇帝庙,又正逢丘真人出关,一时翠峰山上洛阳纸贵,无论达官贵人、巨贾商贩,都往玄元皇帝庙蜂拥而至,见不见丘真人还且一说,他们的主要目的在于,圣人出现过的地方,吾亦到访过。
只此“到访”二字,就足以成为这些人的荣光,在他人面前可以以此作为炫耀的资本,凡有求人、欲行之事,都能成为一番说辞。
回到东都的源乾煜,上翠峰山见此状,便再也未草草决定去庙内见真人,改以书帖或询问,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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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真人的返信有时是顾氏代为收取,丈夫懒待亲眼查看时,也是自己一并念与他知。
信中时常提到正在庙内为一处大典建物做准备,疏于与源道友联络;有时提及身患微恙,正在静养;更多的则是问源府内一家的情况,问两名医官千金如何,又问源道友一切可好。
据丈夫所言,这位道人已是百又十数载的年岁,从返信的字字句句中,却能感受到如父辈母亲一般的关爱,绝不是眼下这写得出“天机已知,时机未至”八字之人。
“此言差矣……”明知天机所指何事的源乾煜不想当源阳、源协的面把往事说出来,话才说到头前几字,却又不知如何自圆其说。
为源协取名及为源阳换名之时,顾氏才产下源协不久,正在安养身体,对取名、换名的事,不甚了解,后一切顺其自然,向源乾煜问起长女名字,他也只说是将生辰报于高人后算得的,为的是求姊弟二人将来身体康强,万事顺遂。
顾氏没有再详细去问,只看丈夫的反应也知,他口中的所谓高人正是丘真人。
一个未能说明,一个一知半解,又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在用餐时掰扯起来,未必是个好决定。
“真人定是有其他盘算,否则行此玄而又玄的书信……真人得道修仙之人,其中深意实难揣摩。”源乾煜环顾左右而言他。
“其他不知,只是现如今同去翠峰山,确认净息香的事,又搁置下来,”源协食罢,将碗筷妥放置一处,“……”
守口如瓶许久的两件事中的一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源乾煜、源阳面面相觑,脑中快速思索该如何将源协的话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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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息香?”果不其然,顾氏很快发出疑问,“同去翠峰山是何意?”她轮番看向坐在三面的三位家人,最终目光落在源协身上。
“房中净息香快用罢了,上山问真人再求一些。”源协不止开声说话不经考量,回答也是不过大筋地胡诌。
“哼,年节时分,翠峰山丘道人赐给的净息香足有三五百支,用罢岂不是在当柴火烧?”顾氏不给儿子留一丝机会,“话是自你这起的,你当自己圆,或直接与为娘说实话。”
源协看了眼不置可否的父亲,又看向默默点头的阿姊,便挑着与净息香相关的事,尽数说了出来,甚至连渔夫父子抢夺渔翁尸首时,莫名出现的陆礼昭与疑被他杀害的江文京也说了出来,话音未落,碗筷重重落于桌上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迷香!迷香!”顾氏瞥了一眼回避目光的丈夫,她不明白彼时所言“求姊弟二人将来身体康强,万事顺遂”是真实的,还是一句说辞,若是真实的,又缘何屡屡让他俩卷入这又是疫病又是异案的事件中。
如若不是真心所想,那此时又为何要遮遮掩掩。
“取来,”顾氏呼出一口气,想到早些时候街面上还在传言的一件事,“将迷香取来。”
源阳生怕阿娘因此愤懑数日,不敢稍待片刻,起身就要往房中去,却很快被叫住。
“停片刻,待为娘说完。”
顾氏拨弄了一下方才因为重放而散落在台面的箸筷,看了看源阳、源协,“你俩外出返回,却未见坊门一侧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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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又看向源乾煜,“阿郎在家未出府门,自是亦不知街面在传何事。”
源乾煜无比认真地回看自己的妻子,只见她悠悠说着,“于府内不知坊外城内之事,也是自然,本未听协儿所言,更觉与咱家之人无关。”
“可是偏偏正巧提及此事,”她从袖中取出两张墨迹有些晕开的告示,“本以为只当是给阿郎解闷,我总想阿郎日日安然无事,他日又如当初,万一又心生郁结该当如何,谁知你们方才所言竟是……展开看看罢。”
源协依然是性子最急的那个,他忙不迭地展开两张纸,一张纸上写明解除封坊以及吟天殿修建的各个事项。
而另一张,让在场其他三人瞪大了眼——是一张通缉令——画像岂止是眼熟,简直就是过目不忘,那男人女相,满眼孱弱的样子赫然于纸上。
忽然消失的陆礼昭,如今已在城中通缉,而通缉的原因则是,于洛水南岸的凉亭中,再次犯下八桩命案。
提及凉亭,姊弟二人面色一下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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