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时,陆礼昭晚于胞妹一刻才从后窗溜出,他身着提前刻意备下的一件灰黄色罩衫,连同面罩一起,将他遮蔽在同样以灰黄色为主调的东都城中。
他小心谨慎地穿行在各处隐蔽的小巷,攀爬过沿途的屋顶,目光所及的一点便是胞妹。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所有行走的路线,陆礼昭都事先探过,为的就是确保在离开的这日,自己一直能与胞妹以这时的方式“同行”。
胞妹则不能像他一样,随时朝有阿兄的地方看去,只能在人流攒动之处,立在原地片刻,假借看天色,随陆礼昭身影隐去之处,眼神稍作停留,便继续往赶路。
一直到了浮桥,解除封坊已久,在禁闭异骨者的凉亭拆除后,街面逐渐恢复往日的喧闹,但奇怪的是,众多东都城民行走时,似那排凉亭仍处于原处一样,都有意隔开岸边一段距离——恰好是凉亭的宽度。
世事就是如此怪异,规矩自然是人定的,而一旦定下,让人形成习惯,有时却又不得将规矩破了,更有甚者,便像是这些城中黎民——规矩即便改了,凉亭便成了心中的无形枷锁,即使拆除,与岸边相差的那段距离仍在。
陆礼昭至洛水边,便不能再以罩衫遮挡,反而会遭人起疑,于是他自然地走到胞妹身边,以一名看起来就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姑娘为“罩衫”,一步一步地走过浮桥。
这时胞妹便能自然地看向他,眼里尽是不愿独自前往翠峰山的不舍,可陆礼昭并无回应,只一手替她轻托行李,一面警惕地看向四周,回避迎面而来的人群。
从浮桥才至北城,还未来得及等胞妹反应,陆礼昭便消失在她身旁,待留意到时,一抹灰黄色的罩衫出现在距离自己十数丈远的民房高处,之后又一闪而过,藏于背阳处,等着胞妹避开视线,等胞妹路过。
虽然无奈,但她也无其他办法,路过北市时,来往的商贩、行人一时间增多,只见陆礼昭刚要跳下与她共走一段,却停在屋檐边,且很快将身体收了回去,后背贴紧靠着。
一队兵马正从紫微宫东城疾行而出,路上摊贩行人纷纷避让。
行于路中央的胞妹,手中满是行李,躲闪不及,又着急将大道让开,一个闪身、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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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一匹高头大马朝她而来,驾马之人虽反应及时,但距离过近……
在房顶的陆礼昭只听道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姑娘尖叫,正冲动欲往下跳去,但冷静一想,那队兵马身着的正是大理寺武侯的服饰,其中难免有在南岸亲眼见过自己的人,这时露脸,未免过于冒险。
他翻身朝下,一点一点地爬向屋檐,露出双眼察看街面的情况。
众人围在一处挡住了他的视线,但能看见从骑着马的人里走出一名年纪显然大过其他兵士许多的人,陆礼昭见此人有些眼熟,再尽力往前一些,试图看清那人长相。
凑巧那人此时也正向近处走来,一远一近,陆礼昭方认出了此人——其人于洛水旁露过面,之后也依旧在主持异案侦查大局——大理寺卿裴谈。
裴谈目送过雍王离开,自己稍作整理便率人离开大理寺,几番斟酌下,欲先行前往归义坊平阳王府中,借探视之名,行雍王所言圣人对五王态度转变一事。
方进过平阳王府,敬晖妻子与敬诚妻子双双前来上前接待,言平阳王大伤未愈,体力不支,恐无法忽而叫醒,只请裴谈近身看了一眼敬晖的伤势。
只见到缠于敬晖半身的纱布与透出在布外的创药,裴谈便知这一趟平阳王府之行,未必会有如自己所期待的结果。
转身出了平阳王府,本意是要顺带往其他四王处同样“探望”一番,另还有一事,即欲往四处看看,可曾哪位府上受过圣人之精冥石赏赐。
而一面雍王有意无意提过,既精冥石非贵重之物,赐予之人未必显贵,甚有圣人未必看得上之朝臣,眼下要往的都是开朝功臣,或难寻得到精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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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堂而皇之地不事先告知,便直冲冲往郡王府中闯,失了礼数不算,再未见精冥石,且不知几人中对圣人之看法,则这几趟又与平阳王府之行有何区别。
就在踟躇之中,兵马却一直沿着北城东西向的主道行进,至北市附近,人声鼎沸,时而有人大声喊叫,惊了马,马便横冲直撞。
因此前方有姑娘倒地且发出惊叫,才把正在思索的裴谈从思绪中唤起,真以为自己的人在闹市与行人相撞,生出了事端,便急忙自己下马快步来查看。
陆礼昭看见裴谈向人群聚集的走去,无论以身上衣着配饰判断,还是看他姿态,不难辨别出来人并非寻常之类,于是人群声音渐止,安静下来,纷纷为裴谈让道。
头一句就让房檐上的陆礼昭放下了悬着的心。
裴谈低头对摔倒在自己卷好的铺盖被褥上,安然无恙的姑娘轻声说,“这位年青娘子,可曾伤到何处?此乃出宫主道与往北城郊主道汇合之处,最是行人众多、路况繁杂之处,怎得不留心,便直在路中央行走……”
“可得自行起身否?”裴谈说着,眼神示意手下的武侯搀扶一把,“身上未曾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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