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言谈至结尾,也未有最终解答,就连翠峰山之行究竟成与不成,也未有定论。
源乾煜与顾氏所欲阻拦的,不过是出于对源阳、源协的安危考量,想来改名之后,两人自小凡事都乐于在一处,若非男女有别,二人定比至亲兄弟还要情深得多。
后于人生进路之大事,姊弟俩也好似事先便商量妥当一般,先后决定入太医局弄药习医,在源乾煜、顾氏问起前,两人虽年岁相隔数年,却回应出了同一番话。
更莫提,近前的异骨案、僵血案,无一不是姊弟俩先行去做,于为难时,才被迫求助于双亲。
此一回,站在为两人娘亲的顾氏的角度,是无论如何都想在两人不约而同,想要亲自以身涉险之前,将源阳、源协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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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想源协彼时的那身异骨,以及后染僵血之传言,顾氏总有一种先前求真人开示改名以改命之举动,此时此刻开始反噬于自己家中这名儿子身上。
此番思量,尤以夫君源乾煜提出所谓“换魂术”后,更加难以按捺于心中——丘真人羽化之事何人不知不晓,而如今竟似“阴魂不散”一般,甚有其人仍存于世中之揣测。
此般己身与家人之命运,全然交托于一名“亡故”道人之手掌握之感,是为于平日为人算得上强势的顾氏所难忍。
同样,身为源阳、源协母亲,一经思及自己一双儿女一旦参与入此事内,便大部会有人身之忧乃至性命之忧,便如坐针毡,辗转反侧。
因此此刻已然于卧榻躺下,她仍猛地起身朝正在洗漱的源乾煜轻咳两声,“阳儿、协儿所言欲往翠峰山一事,可有万端之计否?”
明知妻子具体担忧的是何事,言语所指为何,源乾煜心中犹豫,但最终选择装傻充愣一回,以完将来这一时辰、又一次不止不休之对谈。
“世上之事万万千,千千万,吾妻所指万端之计,是一件美事,抑或是所指其它?”
“此刻还在与我摆太极阵!你知我所言为何,则勿要环顾左右而言他,”顾氏索性坐起,“此一回,可千万勿要再让这姊弟二人由着自己性子胡来,所谓‘事不过三’,已经历过东都异骨,西京僵血,今次,切莫再让他二人掺和入鳞症一事中去。”
“眼长于阳儿、协儿脸庞,腿同长在二人身上,方才言语之意又至那一步,如今又……”源乾煜缓步行至榻边,“你怕是太强人所难了……”
“你乃一家之主,两人父亲,平日无论何事,明面上他二人依我所言,行事居多,实则你之对人对事态度,才是他二人真正在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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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源阳、源协说明所去盛延德营中所遇之事之时,源乾煜就有一种隐约之感,鳞症一事,与丘真人脱不了干系。
无论异症之状,还是将青沅、紫汀换魂,随意支使,未有丘真人那般道术,世间便再无他人可得一行。
可丘真人当东都百万之众,于半空之中羽化,亦是板上钉钉的确凿之事,莫言说服他人,只源乾煜于心中说服自己,都要花上好些功夫论证、确信。
因而在与源阳、源协的对谈中,他几乎是以循循善诱之法,让他二人自己察觉其中蹊跷。
然换而言之,若丘真人仍存活于世,除要完成彼时“灭除李唐皇室”之事,源乾煜猜测,真人纵仍有一事欲行——便是向异骨案之众人,讨要说法,清算过往,而与此有关之人,岂非彼时雍王、裴谈一众——而自己的儿女恰在其中。
越想越后怕之时,他不禁同顾氏最初时那般,开始记挂儿女性命,多于冠冕堂皇之“救国救民”。
而与此同时,在源府一角,源阳、源协遣开各自房中的家丁、女婢,两人一人一张石阶,同坐于半片月色之下,商量起何时前往翠峰山之事。
以源阳作为家姊看,她所想与父母亲无异,异骨案、僵血案,源协受创已过深,今次再无他亲身涉险之道理,但若是以她自己料理鳞症,源协又定是不依。
因此,源阳只好以另一事作为楔子,视情况而定,如何对源协进行劝阻,或是将他之注意转向别处。
而头一句说出,便觉自己言之有误,“那时我二人处理鳞症伤口时,你可见其中最为怪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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