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三年,11月末。
阿三行省,苏拉特港口。
自打恒河平原被大明占领之后,靠近钠尔默达河的苏拉特,就成为了重要的贸易运输港口之一。
每年从恒河平原的粮食,一部分都会从这里装船,运回大明本土。
随着船只人口的增加,这里的经济也渐渐的繁荣了起来。
为了管理方便,以前在古希拉特的总督府,也被朱瞻基搬到了这里。
昨天晚上,朱瞻基收到朱瞻圭的电报,说今天会到达这里,在他这里休整一天,第2天让其跟着一起回去。
对于自家大哥的要求,朱瞻基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他也想回家了。
这里虽然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还有心爱的人陪同,可终究远离家乡父母。
想到日日牵挂的母亲以及身体不好的父亲,还有上了年纪的爷爷,朱瞻基心中就一阵担忧。
“呜呜呜…”
时间刚到巳时,远处的海平线出现了一排小黑点。
手拉着妻子站在码头上的朱瞻基,目光复杂的看向远处。
自打阿三区域开辟以后,除了偶尔回大明几趟,他一直都生活在这里。
虽然日子过得很好,无拘无束,也不用操心那些烦心事,可朱瞻基能够明显的察觉到,一道道监视的目光。
自己这个哥哥,还是不相信自己。
所以为了让自家这个哥哥放心,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插手过阿三区域的任何事情,做好自己吉祥物的身份。
而且奇怪的是,他没有纳妾,只有柳如梦这一个妻子。
至于孩子,也不知道是两人谁的问题,两人至今还没有所出。
为此,张氏不止一次的写信劝朱瞻基纳妾,可都被朱瞻基给拒绝了。
用他的话来说,“这样多好,爷爷和父亲放心,大哥也放心,而我又有那么多侄儿,以大哥对我的关心,将来我们夫妻百年老去的时候,我大哥肯定会让侄儿给我养老送终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朱瞻基心中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夫君,你在想什么。”
就在朱瞻基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舰队的时候,被其着手的柳如梦,微微抬头看向了他,美丽的眼眸轻轻眨动。
“没什么!”
妻子的询问,将朱瞻基换回了神。
低头看着这张每天都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俏脸,朱瞻基微笑的伸手将其搂入在怀中,走向了已经靠近码头阶梯的战舰。
夜晚。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没休息好!”
入夜,总督府阁楼凉台,一方小桌摆放在其中,几碟精美的小菜散发着香味,勾引着客人的食欲。
经过洗漱换了一身衣服的朱瞻圭,看着对面盘膝坐在蒲团上,低头温酒神色有些疲惫的朱瞻基,关心的询问了一句。
“没事,这两天没睡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朱瞻基随意回了一句,拿起温好的酒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
“尝尝,这是我自己酿的酒。”
朱瞻圭深深的看了其一眼,也没再多问,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酒水入口柔绵,没有想象中的辣喉。
轻轻呵了一口气,淡淡酒香从口齿中涌出,让朱瞻圭浑身舒畅。
“好酒!”
一声赞叹,朱瞻圭将酒杯递了过去。
朱瞻基微笑的给其满上,端起自己的酒杯,跟朱瞻圭碰了一个举杯而尽。
一杯酒下肚,兄弟之间谈话的气氛不但没有升起,反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是默默的喝酒吃菜。
谈什么?没什么可聊的。
俩人没有那些皇子的勾心斗角,有没有到达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那一步,只有二人心中清楚。
至于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谈天说地,随着孙若微倒下朱瞻圭坐上太孙位置的那一刻,二人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关系。
或许这种关系,是对二人最好的结果,也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爷爷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过了一会儿,朱瞻圭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出了一个让朱瞻基,心里一颤的消息。
手捏着酒杯,朱瞻基陷入了回忆,想起了以前陪伴在爷爷身边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收下那复杂的念头,深吸了一口气,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这一天躲不过的,在你的帮助下,他老人家也完成了这辈子的心愿,就算走了,估计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朱瞻圭点了点头,拿过了酒壶,给朱瞻基手中空着的酒杯倒满。
“这次回去,咱们兄弟就好好陪陪他老人家,他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咱们就跟着,让他开开心心安安稳稳的离开。”
“二叔三叔那边,有空咱们俩也要去拜见拜见,老爷子最在意这一点的,不能让他觉得咱们怠慢了二叔三叔。”
“还有,回去以后找个太医看看,老爷子一直念叨着你没有孩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瞻圭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许多。
坐在其对面的朱瞻基,只是默默的点头一一应下。
说完了回去的事情,再次陷入了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倒酒喝酒吃菜。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呢。”
当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喝光,朱瞻圭有些微醺的站了起来,冲着朱瞻基挥了挥手,便在猴子的搀扶下,起身往房间而去。
“大哥!”
看着快要进阁楼的朱瞻圭,朱瞻基喊了一声。
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的朱瞻圭,回头看向了朱瞻基。
“怎么了?还有事。”
“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希望大哥能给我解答。”
转着手中已经空掉了酒杯,朱瞻基直视着朱瞻圭的目光,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问出了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疑惑。
“她,是不是死于你的谋划,她,是不是你派到我身边的人。”
朱瞻基这个问题很模糊,只说了她,没有明确的指示谁。
但被询问的朱瞻圭,却是明白朱瞻基所说的她,指的是谁。
看着朱瞻基那闪烁变化的目光,朱瞻圭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她的死真是个意外,为了你我也不会谋划她。”
“后来看你颓废的那个样子,我不想让我的弟弟就这样颓废下去,便把她派到了你的身边。”
“除了是为了你之外,也有我一点小心思吧。”
如今到了这一步,朱瞻圭也没什么隐瞒的了,说出了当初一些真实的情况。
至于这一些真占了多少成分,那就只有朱瞻圭一个人知道了。
“谢谢!”
得到了回答,朱瞻基沉默了许久,突然笑着对朱瞻圭道了声谢。
朱瞻圭也露出了笑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早点休息吧!”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朱瞻基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全在朱瞻基的一念之间。
向朱瞻基点了点头,朱瞻圭转身拍了拍旁边猴子的肩膀,在其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向了休息的地方。
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朱瞻基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神情渐渐的转冷。
心绪突然的改变,手上的力量也不自觉的加重,酒杯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夫君!”
就在其眼神越来越冷,凉台之上隐隐飘起肃杀之气时,一声轻柔的呼唤响起,让朱瞻基的身体猛得一颤,手上力道一个没控制住,精美的陶瓷酒杯被他捏成了几瓣,锋利的瓷片,将其紧握的手掌割出了道道血痕。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见丈夫手掌被割破,一个缓缓而来的倩影,突然加快了脚步,跑到朱瞻基身边,蹲下来用手帕帮其包扎伤口。
“唉!”
低头看着满脸紧张担心,给自己包扎手掌的妻子,朱瞻基神色一阵挣扎,最后一声轻叹,闭上了眼睛。
他终究还是没向那个方向,迈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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