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清貌美,李未翰看得两眼发直,引得身侧两个女郎齐齐娇嗔,在他身上又拧又掐。
敬清环顾一圈,见李俞是女扮男装,符染是个女童,那她今日的贵客,就是端坐首席的那位英武俊朗的少年了。
想毕,敬清移步上前,对郭宗谊屈膝一礼:“敬清见过官人。”
郭宗谊打量她一眼,眼神是敬清从未见过的清澈,不带半点旖旎,他挪挪屁股让出半席来:“请吧,敬师。”
敬清依言入座,为他斟酒夹菜,但她发现,郭宗谊表现颇为冷淡,倒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大家千金,对她颇感兴趣,所问皆是她的生平、乐理、棋画、词曲,甚至问起了敬新磨和申渐高的故事。
敬清一一答来,几杯酒下肚,两人竟生相见恨晚之意。
李俞没有姊妹,京中其他权贵之女,多是见识短浅,娇惯蛮横,与她很难聊到一块去。
今日见了敬清,她平日所学所想,才有了倾诉对象,酒宴后,她还留下真名,邀请敬清改日去府上寻她。
郭宗谊见她交到密友,也很开心,他一直听着二人谈话,对她们的学识也颇感意外,比之一般的太学生,都要渊博不少。
这顿酒三百两,郭宗谊带不动那许多银子,只能以金饼付账,这在翠楼,倒也是常有的事。
李未翰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郭宗谊只得觅来牙人,雇来马车将他送回去。
郭宗谊自己则送李俞回府,符染玩了一天,已经在车厢内睡熟。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颇显尴尬,郭宗谊轻咳一声,自袖中取出那支锦盒,推开来,只见盒里是一支纯净如水的翡翠发簪。
李俞是识货的,这支翡翠簪子的品相可遇不可求,她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驱走眼底的朦胧,惊喜道:“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郭宗谊点头,温言道:“刘晟送来的翡翠原石中,就这一小块最好,我便请了当地最好的匠人,做了这支簪子,希望你不要嫌弃。”
李俞喜滋滋地接过,捧在心口,微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她说道:“那我就不客气啦,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郭宗谊喜出望外:“什么礼物?”
李俞定定看着他,突然扑过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啄,随即红着脸,缩回角落,以手遮面,哼唧道:“我喜欢你,郭宗谊,我马上就十六了,你要快一点。”
许是酒壮怂人胆,李俞的大胆让郭宗谊惊喜交加,看着指缝间李俞亮晶晶的眼眸,郭宗谊展颜一笑,郑重许诺:“我打下荆南,就回来提亲。”
李俞仅露的嘴角上扬,晦暗灯火下,她的嘴唇宛如初熟的樱桃,看起来很好吃。
郭宗谊终究是忍住了,马车至李府时,已是亥时,路上不见行人,所幸也没遇到夜巡的开封军巡使。
李府门口仍有护卫挑灯等候,郭宗谊将还在害羞的李俞扶下马车,见李府那铜钉朱门,心中颇为不舍。
李俞也依依旁汝,不愿进门。
那粗使丫鬟一再催促,李俞才慢吞吞地轻移莲步,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
李府大门吱呀一声合上,郭宗谊摸着脸颊,在原地傻乐了半天,才哼着小曲,钻进马车。
符染还在熟睡,郭宗谊靠在车壁,闭着眼,沉浸在刚刚那轻轻一吻之中,不能自拔。
想着想着,郭宗谊便沉沉睡去,梦中李俞穿着大红嫁衣,正与他喝交杯酒……
突然马车急急一停,将他惊醒,符染费力地将眼睁开一线,见郭宗谊守在身侧,翻了个身,哼唧几声,又沉沉睡去。
“怎么回事?”郭宗谊美梦被扰,极为不悦。
驾车的甲士听他语气冰冷,哆嗦道:“军……军巡使拦住了咱们。”
郭宗谊无奈一叹,推开车厢门出去。
只见一队明火执丈的军士,拦在路前,正与侍卫们拔刀对峙。
“把兵刃都收起来!”郭宗谊厉声呵斥。
侍卫齐唰唰收刀入鞘,军巡使们却依旧未动。
“你们也一样。”郭宗谊走上前来,继续道。
领头的军巡使看清来人,吓了一跳,急忙命部下收起兵刃,行军礼道:“开封右厢军巡都指挥使,拜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郭宗谊点头,“我犯了宵禁,明日自会禀告开封府尹,必不叫你难做,你们把路让开吧。”
那都指挥使哪敢不从,还亲率一队,护送郭宗谊回府,免得路上还有不长眼的,将这位殿下的车驾拦下,他若生起气来,可不是宵禁这个由头能挡得住的。
有了军巡使们的护送,一路再无波折,郭宗谊安然回府,没想到,一进门,便被郭荣唤了去。
“阿耶。”郭宗谊进了书房,拜道。
郭荣披着衣,仍旧在看公文,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去哪里快活了?带着符染还弄得这么晚,军巡使没拿你吗?”
“去右厢瓦子玩了,还去了翠楼,见到了敬清,路上确实被军巡使拦住,但他们也没敢拿我。”郭宗谊老实答道。
郭荣嗤笑一声,本想责骂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儿子也十五了,便只好作罢,反问道:“敬清美吗?”
郭宗谊摇摇头:“再美也不过是一伶人,给我当妾都是不配的。”
郭荣终于抬起头,微笑道:“不错,你心里清楚便好,你若是喜欢,改日我派人去翠楼给敬清赎身,送去你院里住下如何?”
郭荣是开封府尹,京畿范围内,贱户们想脱籍入良,没有开封府户曹判官的批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郭宗谊心想,李俞与敬清如此聊得来,赎出身来,送到李府,她也能有个伴,于是急忙拱手道谢:“那阿耶你抓点紧。”
郭荣一怔,旋即破口大骂:“竖子!蹬鼻子上脸,你还当真了?你这个不思进取的纨绔!是不是在外面野惯了,不知道你爹是谁,老子今天不弄你一顿,都对不起郭、柴两家的祖宗!”
说着,解开腰上蹀躞带,劈头盖脸地抽上来。
郭宗谊也算是久历战阵,见势不好一个闪身便躲开来,绕到屏风后,不岔嚷道:“我怎么就纨绔了!你不也去过翠楼,再说我是给李俞赎的,李俞和她相见恨晚很能谈得来,总不能让你未来的儿媳妇,跟一个伶人交往过密吧!”
听到儿媳妇三字,郭荣这才罢手,他压下心中喜悦,故作不知,板着脸问道:“李俞?是谁家的女郎?”
“是李榖的长孙女。”
郭荣沉默不言,系回腰带,回到位上坐下,沉声又问:“你可确定了?”
“当然!两情相悦!”郭宗谊头一昂,坚定道。
郭荣瞪他一眼,点头道:“你喜欢就好,回头我告诉你阿翁,看看他的意思。”
“阿翁那我自己去说。”
“也好,没事了,你自去休息,以后别带符染乱跑。”郭荣摆手,打发儿子出去。
郭宗谊拱手告退:“也请阿耶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郭荣心中蓦然一暖,摆摆手:“知道了,快些走,别在这碍眼。”
郭宗谊转身便走,及出门时,郭荣的声音从后传来:“数月前王峻的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你既然回来了,就挑个时间去他府中探望一二,毕竟是使相,不可轻视。”
郭宗谊顿住脚,王峻有后了,还是个儿子,那倒是可以去他府中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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