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眼睛蓦然瞪大,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嗓子却如同堵了一团棉絮,干涩窒息。
许久,她终是一字一句慢慢问出了口:“他为什么要?”
看着那双妩媚的眼睛蓄满哀伤,再不见半分往日风情,云梨有些不忍,又忍不住怨她上次为什么不告诉影三真相。
当日在锦夜阁拍卖上偶遇,自己已经提醒了影三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以他话痨的性子,一定忍不住不问。
她将影三最后的话如实转告,影魅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良久哽咽道:“是我害了他。”
思绪一下回到那日,血色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缓缓抬起头,仿佛挣扎了很久,期期艾艾地开口:“当……当年之事,你可是有苦衷?”
那时她很诧异,这么多年来,影三不想见到自己,每年一次的送货,他都能避则避,甚至起了调去其他货队的念头。
她以为不告诉他,是对他们的保护,可是如今,他因不明真相白白死了。
往昔历历在目,她的视野一片模糊。
许久,她缓缓走到窗前,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幕,声音轻得近乎虚幻,“以前他最喜欢下雨了。”
云梨挑眉,她认识的影三对下雨可是深恶痛绝。
影魅将手伸出窗外,一滴滴水珠在她手心绽开朵朵雾花,“因为下雨天,我们不能出去玩,只能待在屋里吃着点心听他说话。”
云梨微怔,这个‘以前’是他们尚未引气入体前吧,他们影字辈,少说也有百岁,这么久远的事情,她竟然还记得。
“后来出事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秋雨淅沥的雨天......”
她还记得那日出任务时,阿修那家伙从任务堂出来就叨叨个没完,说什么这样的天气就应该窝在屋里,温一壶小酒,配两盘点心,与三两好友闲话家常才是。
往后岁月,她不止一次想过,若是那日他们听了他的话,不出任务,会不会就不会出事。但一想到副阁主,她就知道这个想法只是奢望,从他盯上自己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以前啊,他们三人也是相互信任、相互扶持,若非被那老匹夫盯上,现在的他们应该都是地级杀手了吧。
云梨问道:“他怎么会成为谍报人员?”
这个问题压在她心中很久了,最初她以为影三只是刚好去据点时被盯上了,可后面找人问了,方才他也是据点的谍探。
这就很奇怪了,他虽然打探情报有一手,但是一个话痨,暴露己方信息的可能性也很大,按理阁里是不会让他成为谍报人员的。
影魅摇头,“自从那次他离开天云城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若非今天你说,我还以为他寻到了其他的关系,调去了其他货队呢。”
须臾,她死死抓着窗棂,面露凶狠:“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云梨心情沉重,副阁主乃是元婴后期修士,修为高出他们一大截,要杀他谈何容易。
而且,残夜阁的修士,实力远超同阶修士,阁主星冶的空间穿送阵法,让莫忧一次次从元后真君眼皮子底下逃走;此次白露又从众位真君的围攻下杀出,着实让她不敢小瞧残夜阁的高阶修士们,轻轻叹口气,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影魅沉默,许久方轻声道:“冯修。”
“冯修。”云梨轻轻念了一遍,郑重地说:“我记住了。”
影三是他们在残夜阁唯一的朋友,这个仇她一定会给他报!
放下这个沉重的话题,她问:“有我师兄的消息吗?”
上次荒漠逃走后,他就杳无音信,四派也没有找到他,虽说那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想消息,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影魅压下心中的沉痛,点头道:“他已经到南山系了,这两天应该会回阁里交任务,说说衡越城的情况吧,我也要回去汇报一番。”
云梨当即挑挑拣拣,汇报了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结束后,她起身外走,正要去推门,又停下来,状似无意地转身问道:“对了,你知道静五是谁吗?”
影魅摇着团扇的手一顿,“怎么,你也觉得他是殷家人?”
云梨摇头,“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位同行藏得真深,值得我们学习。”
“她啊,”影魅眨了下眼睛,意味深长道:“四大派是不可能找出她的。”
这是什么意思?云梨更是懵逼,不可能找到?难不成静五是殷家嫡系?!
正要追问,就被影魅打断,“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
说着,打开门,一股轻缓的灵力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云梨望着关上的门,心中一片凝重,影魅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太一宗,宛云殿。
明亮的丹火在炉下燃烧,旁边红衣女孩神情严肃,一枚枚丹诀从她手下倾泻而出,有条不紊落在丹炉上,其上的火焰跟着起了细微的变化。
另一边,纤弱的女孩素手一扬,一株灵植从旁边的长案上飞出,落入丹炉之中,接着她手中打诀的动作慢了下来,神情专注,感受着丹炉中的灵植一点点凝炼成液体。
好了之后,再次扬手投入新的灵植,有时是单独一株,有时是好几株一起。
在放置药材的长案边,还跪坐着一位黄衫女孩,她什么也没有做,却比另外两人还要紧张。
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丹炉,不自主地屏气凝神,还不时无意识地捏一捏拳头、抿一抿嘴唇。
忽然,炉子抖动起来,如患了帕金森的病人一般,下方的火苗也失控了,一会儿熊熊燃烧,一会儿又像要息了一般。
云梨噌地站起来,上前几步,叫声到了嗓子眼,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缩回伸出的手,转头看看安染,她白皙的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再瞧瞧穆妍,也是脸色苍白,死死咬住下唇,手中的动作渐渐吃力。
终于,她们再也坚持不住,炉盖被一股气浪冲开,冒出一股浓浓的青烟,刺鼻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云梨扑过去探头一瞧,丹炉里一片狼藉,药液糊得到处都是,炉壁还有些黑痕。
安染擦了擦额头的汗,泄气道:“还是修为不够。”
又失败了,先前在路上,她与穆妍便将丹方研究透了,回到宗门拿到白月莲心后便开始炼制,失败了一炉又一炉,除了最初那一炉外,均是因修为不够,没有足够的温度与神识控制凝丹。
若非九重楼与白月莲心不需要整株投进去,第一炉失败后就完犊子了。
“咦,你们看炉底!”云梨惊呼,在炉底,有一米粒大小的莹白凝固物,分明已经有了丹药的雏形。
安染提不起兴趣,“差得远呢,短时间内没有办法。”
云梨沉思,既然出现了雏形,那说明她们的手法确实没有错,炼丹最核心的部分,其实是手法问题,现在最核心的没有错,却因修为跟不上失败,她不甘心。
修为不足,是因要同时兼顾丹炉温度、药液凝炼、融合情况,灵力与神识都是双重损耗,想了想,她道:“要不我来控制丹火,你们专心炼制。”
安染挑眉:“你知道什么时候火该大,什么时候该小?”
云梨摇头,又道:“你们可以告诉我。”
思索片刻,安染翻出一枚玉简给她,“先学会这套手诀。”
这是一套专门控制炉火的手诀,里面还有对火候的详细解释,每级火候是什么温度、会呈现什么颜色、对灵植产生多大作用。
云梨忍着枯燥,一边记忆理解,一边打着手诀练习。
两天后,安染穆妍二人再次恢复到最佳状态,而云梨的手诀经过两天两夜不停歇地练习,也掌握了。
三人准备再次开炉,扶玉真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他在太清峰,她们也不好旁若无人地炼制万灵丹。
穆妍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天该亮了,清晨正是采摘九重楼的最佳时刻,她起身招呼云梨:“走吧,我们去小木峰取灵植。”
二人先去天香楼打包了一桌大餐,这才转去小木峰,苍劼无私地奉献了它的领地,还免费帮忙做守卫,这般尽心竭力,不能亏待了它。
“救命啊——”一道尖利地求救声划破黎明寂静的山林。
云梨无奈地扶额,这个小黑,又在捉弄人。
抬眸远远望去,伴随着尖叫声,一个人影从幢幢黑影中呈抛物线飞出,在人影跌落回树林时,随着树木的摇摆,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羽翼,紧接着他再次被扇飞了出去。
云梨脸色一黑,御驶扇子飞到上空接住落下的惊魂未定之人,男子瘫在芭蕉扇上,涕泪横流。
“慕道友,不是让你绕着走吗?”
看清扇面上的人,穆妍叹气,因为欠了慕少寻人情,当时又着急回宗门,她顺势提议带他一起来太一宗,虽然错过了入门时间,暂时客居还是可以的。
又考虑到他是炼丹师,丹阳真人特定将人安置在药园附近,方便他与一众太一宗弟子交流学习,药园最外围也给他免费参观。
去药园的路要经过小木峰下面,她早早就告知了他绕道,怎么还往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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