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身侧有人轻笑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同样是咏秋之作,如今物是人非,想必先生情怀也与过去自是不同了。”
李清照扭头见识王霖,面色大红。
王霖所吟是她多年前所作,那时与赵明诚还是郎情妾意之时,词中多含暧昧,如今重阳依旧,却是时过境迁事事休了。
“使君何往?”
“我去军营归来,见先生独自一人徘徊山麓之下,若有所思,就过来看看,果然又闻先生新作。”
李清照默然,叹息。
王霖望着她越加清瘦的侧影,不由轻道:“先生悲秋源于内心抑郁,其实人生苦短,转瞬即过,应当该放下时就放下,风物长宜放眼量,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是。”
李清照缓缓点头:“好一个活在当下,言简意赅,颇具真谛啊!使君好意,清照明白。只是清照天性如此,一时情怀激荡,控制不住,又在这自怨自艾,倒让使君见笑了。”
“其实清照倒也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觉得未来浮萍无依,略有所感罢了。”
似是觉得自己解释得有些多余,李清照赶紧又换了个话题道:“清照素闻使君诗才绝世,平时却鲜能得见使君大作,如今恰逢秋景,这山色如此瑰丽,不知使君可否有佳作赐教?”
王霖轻笑:“如何敢在先生面前献丑?”
“请使君赐教。”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王霖略一思忖,就缓缓道出。
王霖其实没有多想,辛弃疾这首关于秋的丑奴儿就脱口而出,但吟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李清照本来就多愁善感,如今自己又来了这么首“愁云惨淡”的词,岂不是让她更加沉湎不可自拔?
然而李清照却直接会错了意。
她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只觉王霖这“欲语还休”,似隐隐绰绰在向自己表达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忍不住双面飞霞,垂下头去。
“端的是好词。”李清照良久才幽幽道:“真的是天凉好个秋,临终点题,妙不可言。使君诗才不亚苏学士。”
“岂敢!”
“我甚少夸人,此话言出肺腑,并非阿谀奉承。”
两人并肩站在坡下,指点着漫山美景,吹着微凉的秋风,谈兴渐浓。
此时,不远处来了三五辆马车,这几辆马车刚下山归来。
坐在其中一辆车内的贾氏掀开车帘,见李清照与一个翩翩浊世公子哥儿站在那似乎郎情妾意的样子,心头就起了很强的妒忌心。
贾氏煞费苦心将李清照逐出赵家,又掌控了赵家大权,最近听闻李清照进渤海郡公府上任了个劳什子的女官,背后也没少诋毁谩骂。
如今见李清照离了赵家,照旧有这种俊美的青年公子陪伴左右,她心里头的那股邪火一时间就没忍住。
“李氏,你果然天生淫贱,行为不检,刚被赵家驱逐,这就又勾搭上哪家的哥儿了?”
李清照脸色一变。
她转身将贾氏与她的使女——那个叫兰香的恶婢缓步走来,面带冷笑。
贾氏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被下人前呼后拥的锦衣男子站在那,向这边投来玩味的瞥视。
王霖转身望去。
他便猜出这估计就是赵明诚家里那个越来越嚣张的小妾贾氏了。
贾氏把贾家在莱州的产业搬迁来了青州,又在青州城内开了几家铺子,几乎把赵家改称贾家了。
而且,她父亲贾莱还攀附上了东境首富、青州孟氏。
又通过孟氏往知府花荣府上送了不少银钱,买通了不少花家的下人,包括花家的大管家花场。
花场是花荣兄妹家族的人,论起辈分,花荣还得喊花场一声叔父。
花荣如今位高权重,自然也从老家来了些人投奔依附,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贾莱父女今日在赵家在山中的别苑宴客,请的就是孟家家主孟庭的小舅子董悼,花荣府的大管家花场。
其实这些小动作焉能瞒得过王霖的眼睛,只是贾家父女作为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王霖懒得去管罢了。
而且他也相信花荣不可能给贾家这等人品卑劣的商贾当什么保护伞,至于花荣身边有几个蛀虫,只要不影响大局,王霖还是觉得等花荣自己发现自行铲除比较好。
他并不知,他眼里的这些小人物——如孟庭的小舅子董悼,花荣的管家花场,但在青州人眼里,这已经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孟家家主孟庭的女儿嫁给花荣为妻,还是使君王霖一力促成。
花荣是王霖麾下第一大将,还兼任青州知府,从五品高官,又是王霖的大舅哥,与花荣沾亲带故的这两人自然水涨船高。
在青州,不说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暗中敛财还是有的。
只是青州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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