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柳眉轻蹙,觉得有些似是而非。
韦莹插话道:“易安居士?莫非是那一代才女李清照?她居然就在王府?”
众女称是。
韦莹立时升起一份醋意,心中忖道:好个风流哥儿,连李易安都招惹上了,我的天呐……
站在韩嫣身后的倚翠突然道:“夫人,娘娘,各位娘子,王爷识得易安居士也没有多久,但婢子觉得这歌声撕心裂肺的,似是在怀念故去之人,应与易安居士没多大关系吧?”
倚翠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女小声议论纷纷,李清照和兰儿站在潇湘阁的拱门处听得如此,面红耳赤,旋即悄悄退走。
不要说王霖歌中唱的不是她,就算是她,她也不敢承认。
这歌词着实香艳……而她与王霖发乎情止乎礼,可没有半点逾越之处。
众女正在讨论得热烈间,却听婢女来报:“夫人,王爷往归来堂去了。”
潘金莲轻笑:“看看,果然是清照姐姐!”
韩嫣笑:“夫君今日情怀大发,忧思难忘,估计也只有清照姐姐这般当世才女,才能温情脉脉,抚平他心中的伤痕,咱们且不必去打扰他们。”
没有人注意到,韦莹优雅精致的嘴角嘟起,能挂起一个油瓶。
……
归来堂。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王霖轻吟道。
曾对李清照极为称赏的补之与李清照之父同以党籍罢官归隐,自号“归来子”。
李清照以“归来堂”名其书房,盖出于对晁补之的仰慕,步其后而模仿之。
《归去来兮辞》中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句,清照自号“易安居士”,当亦取其中之意。
作为穿越者,王霖自然对李清照的名号出处一清二楚,但此名号是李清照来青州定居后自取,当世人鲜有知道“易安”就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李清照青裙红襦,眉目如画。
她站在回廊尽头,听王霖吟完,面上浮起一抹红晕。
闻弦而知雅意,只能说明王霖对她知之甚深了。
“王爷何来?”李清照幽幽道。
王霖拱手:“多时不见易安居士,心下颇为思念,就特来一访。”
李清照俏面飞霞,却扭过头去,故作平静道:“听得王爷方才在前院抒怀,雪中思念故人,你旋即来我归来堂,岂不是要让夫人等错会了意。”
王霖轻笑:“不过一时伤怀,随口胡柴两句,不想还惊动了大家。”
李清照回头来淡道:“那不知王爷思念者,为何方红颜知己,如此伤彻肺腑,感人心弦。”
王霖叹息:“算故人,也算梦中人。”
王霖复杂的眸光落在李清照身上,低道:“黛瓦白墙,青藤老树,小桥流水。削肩细腰,云鬓斜簪,清瘦肌肤冰雪妒,人却比黄花瘦。”
从当日起,王霖就发现李清照与映雪诸多相似处,就连性格也多有一般无二的多愁善感。
兰儿在李清照身后惊讶道:“王爷这话里说的,岂不正是我家娘子?”
李清照面色霞光骤起,却低啐了一口。
兰儿悄然退去。
王霖静静望着李清照,眼眸深处泛起映雪的身影,心中便荡漾起一波水雾来。
李清照良久才抬头幽叹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雪花飞舞,寒风漫卷,李清照珠泪空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王霖定了定神,轻笑道:“这翻来覆去的,何时是个尽头?且知雪景良辰,不可辜负,你我活在当下,何必如此自怨自艾?”
王霖走去,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裹在李清照单薄的身上:“在我心里,梦中人永远都是那个在濛濛细雨下,打着油纸伞,行走在悠长雨巷,丁香一般美丽的姑娘,我愿意为她解开满腔的愁怨。”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羞怯茫然,王霖方才所吟,是她少女时节写的一首《点绛唇、蹴秋千》。
“和羞走”三字,将她少女时的内心感情作了精确的描绘: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不知所措,急匆匆地回避。
怕见又想见,想见又不敢鼓起勇气地去见的微妙而又细致的心理,一如她此刻之忐忑不安,情浓且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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