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时,韩嫣的王妃仪仗车马和护卫一行百余人,已经离开燕王府去了韩家。
斜阳日暮,秋风漫卷。
京师韩家正门轩敞,包括韩嘉彦夫妻和韩恕夫妻在内的数十名韩家核心成员,分列在府门前两侧迎候。
虽然韩嫣是韩家之后,但韩嫣现在的身份却是燕王妃。
对于韩家人来说,这极有可能就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位高而尊崇。
所以,韩嫣归家探亲,韩家长辈悉数出迎。
韩嫣坐在燕王妃豪华的马车中,前后仪仗队伍遍布整条街,心头微微感慨。
她如今若是普通的大宋王爵正妻,韩家都不可能做到集体出迎。但她的丈夫现在已经无限靠近了那个至尊之位。
见车窗外娘家的祖父母、父母、长辈如此毕恭毕敬,以国礼相待,韩嫣心里反倒是心态起了一些无形的变化。
既然韩家因为相公得到了无尽的荣耀,那么,为相公的大局和大业付出一点,是不是理所当然?
况且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牺牲吧?
韩嫣在倚翠和司琴搀扶下下了马车仪仗,又在韩家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韩家的荣正堂。
这才重新又以孙女身份拜见了韩嘉彦夫妻和父母及诸位长辈,又与其他韩家族人见礼,譬如她的哥哥韩庭。
韩嫣坐在了韩嘉彦夫妻的右侧,这就是最尊贵的宾位了,就连她的父母韩恕和薛氏,都只能位列其下。
齐国率先开了口笑道:“嫣儿,今儿个咋有闲暇回娘家看看?”
韩嫣微微侧身,俏面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来:“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来除了要探视祖父母和父母高堂之外,着实是有件事想要跟家里商量。”
齐国与韩嘉彦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之前韩嫣也曾回娘家探视,但都是微服悄然带倚翠和司琴了两女从后门进宅。
可今日却是着燕王妃的诰命冠服,起了仪仗车马和护卫,还带着十数名司仪的女官,兴师动众而来,显然并非普通的探亲。
薛氏讶然道:“嫣儿,何事?”
韩嫣笑而不语,突然扭头望向了坐在韩恕夫妻之下的身着儒衫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哥哥韩庭身上。
她沉默一会,笑道:“兄长年少得志,如今以探花之名,入得翰林,也算是天下名臣了。”
韩庭嘴角一抽,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子,我算什么名臣?我能中探花郎,估计还是官家给了妹夫的面子。再者……”
韩庭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面色就更古怪道:“前不久,我与江南几位同年吃酒,他们说妹夫当日在杭州假我之名,连出十余首旷古名作,向江南才女朱淑真求爱……说是韩庭这个名,名震天下,倒也不假,但于我何关哟?”
齐国愕然:“还有这等事?”
韩家人都望向了韩嫣。
韩嫣不动声色道:“朱家姐姐之事,另有缘由。但兄长所言,官家点兄长为探花郎,确实与相公有关。包括兄长前番的会试得了会元,也系李相看在王爷面上,青睐有加。当然,兄长才华也是百里无一的。”
韩庭苦笑点头:“然也。为兄心知肚明,所以说到底还是沾了妹妹的光。至于这个翰林词臣……其实……”
韩庭欲言又止。
韩嫣心头一动:“兄长有话请讲。”
“翰林虽名号尊贵,但也只是虚名而已,如今朝中,军国大事优于日常政务,国难当头,我倒是想,不如追随妹夫去河北前线,或为一府守臣,或为燕王中枢从属,做些实务,也总比呆在翰林院中舞文弄墨要强上许多。”
韩庭此话一出,韩恕立时斥责道:“胡言乱语!你科举晋身,入了翰林,将来熬上些许资历,便可入六部衙门为侍郎、堂官,再经迁转,就可入相,光耀门楣!
我韩门宰相门庭,如今荣辱皆系于你一身,你焉能放着大好前途不顾,外放地方为属员?此岂非舍本逐末乎?”
韩恕这番斥责,说的韩庭悻悻不语。
其实要是平常,他也不敢说这话。但今日妹妹来,他觉得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实在是不愿意留在京师当一个陪臣,陪吃、陪吟、陪画,号称三陪。
这就是京师翰林的现状。
韩庭犹疑一会,还是壮着胆子道:“父亲大人,翰林词臣之所以清贵,原在于为天子近臣,可如今……儿子日日进宫陪着官家吟诗作画,其实也颇无趣得紧。”
韩庭这话其实有点意味深长。
翰林还是翰林,但皇帝不是过去的皇帝了。
翰林多入相,因为天子近臣,且多出教导皇子之人。
可如今天子……陪着赵佶吃喝玩乐,还有什么前途?
太子都是燕王的学生。那些皇子皇女都簇拥在燕王身边。
韩庭此言说完,韩恕浑身一震。
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现在的大宋朝廷已非以前了……
纵然是韩嘉彦夫妻也陡然面色动容。
是啊,伺候皇帝哪如伺候王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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