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宋嘉德帝姬伐登闻鼓的事,终归还是引起莫大风波。
翌日朝会之上,不出王霖的意料之外,几乎是群情鼎沸。
弹劾花荣纵族人行凶,将朝廷军职私相授受的朝中文臣铺天盖地。
当然,这些文臣在弹劾花荣的同时,弦外之音也是昭彰,要求皇帝善待前宋宗室,可效仿赵匡胤立碑盟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形势骤然发展至此,本来中枢意欲在今日朝会上要罢韩庭的军机处大臣之职,李纲等人都觉得无法开口了。
作为人臣,他们实在是不能这个节骨眼上再去落井下石。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事怕并不简单。
曾夤作为前宋驸马,居然被人在军营殴打致死,若非有心人操控,一个小小的任军中都虞侯的花通,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还至于将曾夤的尸体悬挂于大宋宗庙之中?
这些人意欲为何,连李纲都能一眼看穿了。
以曾夤之死,来威逼皇帝公开作出对前宋皇族的不杀承诺?一如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对后周宗室的做法。
赵匡胤在宗庙中立的那块石碑,至今还在宗庙中。
这块石碑上的第一条为:“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但李纲并没有忘记,这块石碑还有第二条。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说到底,这便是大宋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根源。
由此可见,今日之群情汹涌,怕不是为了给曾夤讨一个说法,而还是基于士大夫阶层的整体利益。
逼新生的大燕皇朝延续之前优渥养士的国策。
李纲吴敏都看穿的事,王霖焉能不知?
李纲抬头望去,见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王霖面色沉凝,看不出喜怒来。
他们并不知,王霖此刻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有些失望之处在于,开国之初,神武军居然堕落腐化得这么快。
想想也不难理解,这支兵马与伏虎军截然不同,他们的前身组成非常复杂。
既有原先京营禁军,也有南京禁军,还有新招募的人员,与王霖一手创建的东军在本质上还是有不同的。
花荣治军再严,也难以避免军中出现几个害群之马。
当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整肃这支禁军,不然他率军御驾亲征,京师交在这样腐化的兵马手上,无疑就是后患。
凝望着殿上群臣激愤,言之凿凿,王霖忍不住笑了。
他终于明白,这就是大宋数百年养士导致的后果。
文臣肆虐朝堂,像李纲这些顾全大局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这种状况的形成有着深刻的根源,也有着几百年的积淀,也不是他一个新皇改朝换代就能改变的。
他本来想徐徐图之,为了皇权的稳定。
但现在看来,他没有多少精力和时间消耗在这种无谓的内卷上。
当然,并不是说朝中这些文臣就是奸佞之徒。
他们只是试图引导皇帝和大燕皇权走向他们想要看到的方向,维护整个庞大的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他们的根基便是礼法。
是曲解了孔圣的圣人言。
是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形成的士大夫高人一等的阶级价值观。
王霖代宋之后,手段温和,这或许也让朝臣心生错觉。
王霖嘴角噙着冷漠的笑容,缓缓起身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朕深以为然。
花荣治军不严,纵容族人在军中为恶,其罪难逃。
传朕旨意,花荣罚俸一年,杖责三十,命其主持曾夤丧礼,且在曾夤灵前跪拜谢罪三日。
其族人花通,斩立决,其首级祭奠曾夤。
凡当日从贼参与斗殴者26人,皆判斩立决,籍没全家。
经锦衣卫查实,神武军为祸京师、欺男霸女、触犯大燕律法者,自副将郑健以下189人,皆于菜市口斩立决。
自即日起,凡再有京营禁军不遵军法者,行重典,杀无赦!”
王霖此言一出,朝臣皆沉默下去。
杀机太重了,这岂不是要在京师杀一个人头滚滚?
紧接着,王霖又道:“锦衣卫指挥使何在?”
燕青躬身出班道:“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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