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状元丢了,朱国桢肯定失望至极。
不仅仅他本人,湖北籍的官员们也为他鸣不平,当天集体罢朝一天,以示抗议。
社会上同样有不少人对此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舆论蜂起,莫衷一是。
新科状元王寿彭为此曾特地写了一首打油诗:
有人说我是偶然,我说偶然亦甚难。
世上纵有偶然事,岂能偶然再偶然。
只不过王状元此后却颇为平平,什么业绩也没做出来。
唯独值得一提的可能就是后来军阀张宗昌主政、疯狂祸害大好山东时,突然想到还有个老乡是状元,于是问手下人:“王状元在清朝当什么官?”
手下人回答:“湖北提学使,相当于湖北省教育厅厅长。”
张宗昌大手一挥,说:“那就让他来咱山东当个教育厅厅长吧!”
于是乎王状元重新出山。
他向张宗昌建议,把原来的几所学校合并,组成省立山东大学。
因为在1914年国民政府实行全国设立大学区时,只在各区中心城市设大学,山东大学堂由于隶属中心城市北京,所以大学堂被裁撤了。
话说这个所谓的大学区制度十几年后还搞过一次,反正就是臭棋一枚。后来那次大学区改革更是搞得乌烟瘴气,蔡元培等人更是差点气走。
但军阀张宗昌一听,却感觉状元就是不一样,一抓就抓到了根子上,这样一合并,起码境界上去了。于是任命王状元为省立山东大学首任校长,也是状元里面出任大学校长的唯一一人。
不过王寿彭毕竟是旧时代的状元,对现代的大学教育一窍不通,仍然按照封建时代那一套,要求学生们都穿长袍马褂,还要向孔圣人跪拜,弄得学生们很不满:拜托,现在都20世纪了,我们上的是大学,不是私塾!
当时全国对孔教的各种声讨已经非常大,王状元基本是在开历史倒车。
连张宗昌都觉得不对,人家大学生要打倒的就是旧礼教,你倒好,又给人拾起来了。
于是王状元连校长也当不了了。
但作为前清状元,王寿彭字写得还是可以的。
他当校长的时候,曾经对山东大学附中的学生说,谁要是能够连续两学期拿到第一,就送他一副对联。
拿到这幅对联的人就是文化大师季羡林。
王状元此刻在京师大学堂听到洋人有这么多大学生,惊讶道:“那么说,洋人也有这么多进士?”
严复纠正道:“不能说进士,只能说大学生。而且洋人的大学里不仅有你们将来要重点学习的政法科目,还有许多其他诸如数学、物理学、工程学、机械学科目。”
王寿彭讶道:“这些学问也要在大学堂学?”
严复耐心解释说:“是的,在洋人的大学里,它们同样重要。”
王寿彭道:“我还以为都是些匠人的细枝末节学问。”
严复说:“并非如此,所以我才要你们出去看看,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在洋人的世界里,李谕这样的人也很重要,科技正是我们的一大弱项。而且李谕所得到的英吉利国皇家学会外籍院士一职是极高的,位列大学堂上至少两个层级。”
严复知道尽可能拔高李谕,才能让他们学习西学更加卖力。
丢了状元的朱国桢非常感兴趣:“严师说的科技真有这么重要,能让洋人这么强大?”
严复对李谕说:“这种事还是你说得清楚。”
李谕说:“确实很重要。西方能够这么强大是个很复杂的问题,硬要简单点说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他们在各自完成资产阶级革命,又经历大航海时代,掠夺无数资源后,两次工业革命再次全方位提升生产力。
“很大程度上是历史的巧合与此前几百年的铺垫,这种铺垫与巧合虽然是不可复制的历史必然,但强大的结果显而易见,胜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就比如政法与科技。
“与我们不同的是,西方强大的是工业,而我们仅仅是农业,这是一种代差。支撑工业强大的因素有很多,其中隐藏的一条线就是科技的发展,不然没有机械学的进步,洋人就没有能够掠夺世界的先进武器;没有蒸汽机就没有驰骋世界各地的轮船火车。而机械学的伟大又离不开基础科学的发展,总之环环相扣,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李谕虽然已经是尽可能精简地去说,甚至省略了很多也比较重要的细节,但进士们依旧听得云里雾里。
主要是一些现代人看起来非常像常识的词语,在他们耳朵里就是高深莫测的术语。
什么“资产阶级革命”、“生产力”、“大航海”、“资源掠夺”、“基础科学”对他们而言都很难理解。
但朱国桢却听得津津有味:“这才是经世的学问!原来李谕老师不仅精通科学,也懂得治国的大道理。”
李谕对于政法方面肯定不懂,知道这些完全是初高中历史课政治课上学的,于是笑道:“我不过略知皮毛,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老师,我同样毕业于大学堂。”
朱国桢说:“那您就是师兄。”
李谕说:“论年龄,我可能还不如你大。”
朱国桢却说:“闻道有先后,这声师兄是少不了的。”
想不到这个当朝进士、并且还是差点成为状元的人,竟然成了李谕的小迷弟。
不过朱国桢确实对科举以及清廷颇感失望了,此后也没什么太大建树,如果真能投奔李谕说不定还能做出点事,以后词条编写他的时候说不定就不会只说他因为名字丢了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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