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杜璟被袭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长孙无忌一直称病在家不出。
称病的原因有二:其一,李大亮赴任右卫大将军时,从凉州军遴选了两千越骑。这些精兵原都在杜璟帐下听命,听闻凉州军在京受歧视,老长官被人袭杀,闹了起来。
若不是李大亮亲自出面,将事情压下来,弄不好就出营变了。
长孙无忌虽然恨杜璟,但他更了解李世民,造反出身的圣人,是个睡觉都留个眼睛盯着军队的帝王,他不会允许军中有这样得人心的妖孽存在。
不管西海道的将军们怎么闹,这位如彗星般,在西北军迅速崛起的小将都死定了。
所以,长孙无忌只要全身心的顾及第二点就好。他必须查到底是谁下的套儿,不把此事查清楚,得处处防着,做起事来太被动,更容易被算计。
但家里并不是很省心,长乐一连半个月,一点都不避讳的,天天带着御医去杜府,搞得长孙冲每天在家,喝得跟什么似的。
这不,听管家说,长孙冲带着家丁护院,追着公主去杜府了。长孙无忌意识到遭了,要出人命,所以急忙递牌子进宫,觐见陛下。
这时候,事已经不能瞒了,事涉天家颜面,真搞出人命,他要是瞒着不说,是要被落埋怨的。
李世民听了也是震惊,且非常严肃的告诉长孙无忌,如果杜璟敢对长乐无礼,他就亲手杀了此逆臣,当给长孙家一个交代。
但等君臣轻车简从到杜府的时候,却看到了及其不可思议的一幕,程处弼、尉迟宝琪护着长乐、长孙冰卿;而杜璟则是赤手空拳的与长孙家的家丁肉搏。
更奇怪的是,此刻的杜璟面露狰狞之色,而且左边的那支眼睛充血赤红,出手也是狠辣无比,不出三招,便有人殒命手下。
侍卫总管马宣良出言喝止,但却没什么效果,面色狰狞的杜璟只是对他发出了一声兽吼。
对面的程处弼告了声罪,当即提醒他们,杜璟已经进入了灰鲸的状态,生人勿进,否则定有性命之危。
李世民虽然不知道“灰鲸”是什么意思,但场面明显已经控制不住了,长孙家二十多个家将,已经悉数毙命,杜璟马上就要把手伸向了长孙冲了。
将领再好,也抵不过自己的女婿,更何况此子已经深陷漩涡,不能留了。
李世民很是干脆的要过了弓箭,把箭矢搭在了弦上,开始瞄准。就在他要发箭之时,长乐像疯了一般跑了出来,挡在了杜璟生前。
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好像更不在乎被杜璟提起来的长孙冲。
“长乐,你给朕让开!”
“不,儿臣不让,您要想杀他,先杀了儿臣!”
“你!”
长乐,是李世民与文德皇后的第一个女儿,是他的心头肉,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向来端庄持重,恪守礼仪的她,会做出这种不守妇德之事。
事到临头了,还死不悔改,真是丢尽了皇族的颜面。而且,不用瞧李世民也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后面的长孙无忌脸得黑成什么样。
李世民深吸了几口气,手也抖了起来,面对女儿,他是真下不了手。
只能放下箭,看着长乐神情温柔的摸着杜璟的头,嘴里哼唱着:月儿星星亮晶晶,蝉儿轻轻的叫,宝宝睡得香。.......
这是一首儿歌,别人听不明白,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却清楚的很,这首歌是观音婢所做。李承乾、李丽质他们小时候,都是听着这首歌进入梦乡的。
很奇怪李丽质为什么会给杜璟唱这首歌,更奇怪的是,杜璟那支血红的眼睛竟然慢慢清明了,还放下快被掐死的长孙冲。
转身看清李丽质的脸,喃喃了一句:“别说出来!”,便直接晕厥了过去,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喘了几口气,挣扎着起来的长孙冲,捡起地上的横刀,正要上前结果杜璟这个奸夫之时,却看到了长乐面带寒霜的脸。
只听长乐冷冷说道:“长孙冲,你要再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一定杀了你。”
杀驸马,而且还是当着公爹的面,撂下这种狠话。
挂不住脸的李世民,当即喝道:“长乐,你放肆!”
放肆?
还有更放肆的呢!
李丽质撕开杜璟左臂的袖子,抬起他的胳膊,将虎头胎记露了出来。
当即质问道:“父皇,您还记得这个吗?”
恩?
李世民走上近前,蹲了下来,仔细端详起来。突然,神情变的激动起来,抬头看向女儿:“他,他是?”
看着眼圈通红的女儿点头,李世民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打量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长孙无忌当然也认识这个,心中震撼之余,也感到一丝庆幸。好在公主不是走错了路,否则这一场捉奸,真是没法收场。
机敏的长孙无忌当即让马宣良等人,将院子里的尸体立刻清理掉,若有听到动静闻讯而来的武侯,一律挡了,不准任何人到这个院子来。
“陛下,陛下,让程处弼他俩,把他带到房里去吧!”
看到李世民点头,长孙也好像大管家一般指使二人有点眼力见。同时喝斥处于懵逼状态的长孙冲,就让他跪在院子里自省。
带长孙冰卿,替杜璟把完脉,确定没有性命之忧,李世民才挥退程处弼、尉迟宝琪。
然后对李丽质问道:“既然你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不说呢?还是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李丽质也是抹了一把眼泪,反问她的父亲:“父皇不应该问问,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吗?”
李丽质相信,父皇是一定看过二哥的官档,也一定听李大亮说过,二哥从军前是个要饭花子。
陇西李氏,世代公侯,就算家族最旁系的子弟,一出生也是享受着锦衣玉食。
可杜璟呢?
皇帝的次子,帝系血脉,为了添饱肚子,要当个要饭花子,靠乞讨过活,甚至与野狗争食,这话说出去谁信?
这些天,她每天都听程处弼说二哥在凉州军的事,听一次,哭一次。
“母后生前最疼二哥,要是她还活着,知道二哥是这么长大的,您说她会怎样?”
“儿臣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多年,您为什么就不找找他。难道您做了天子,就跟庙里泥塑的菩萨一样,变的无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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