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谏之看着裴子松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世家子弟虽然有家族作为帮衬,但是在官场却容易犯下诸多想当然的错误。
就拿眼下之事来说,根本不清楚自己对手,就敢盲目出手。
结果往往就是被人狠狠的打脸。
但是他也清楚,裴家在朝中的势力非常大,人家自开国就开始有人在朝中当宰相了,自己没有必要轻易开罪对方。
“裴长史不必多礼,这秋天一来,草木凋零,本官这心情就难免有些郁结,听手底下人说,咱们青州府大牢里关了不少人才,说话又好听,就过来散散心,没想到果真如此。”
说着还开玩笑道,“呦,叶县男,您这是来坐大牢了,还是回家了?”
叶琛叉手道,“刺史爱民如子,即便是罪囚,也能享受到您的仁慈,这坐大牢,跟回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哈哈哈!”张谏之见叶琛脸上并无怨气,反而跟自己开起玩笑来,知道此人胸怀宽广,是能成大事的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爱惜之意。
扭头看向表情越发尴尬的裴子松,张谏之却恢复了严肃的模样,略带几分好奇,“这大半夜的,莫非长史跟我一样,也是来听犯人说话解闷?还是来提审犯人了?”
裴子松此时脑海里呦一万多个小人,每个小人都在拼命地踹着张谏之,心中暗道,你们这些当刺史的,能够再不要脸点么?
还伤春悲秋,还里面都是人才,说话很好听。
真的当我是傻子么?
“今日青州別驾之子死于闹市之上,此人是幕后主使,下官便是为此事而来,想审一审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青州別驾恼道,“放你娘的屁!我儿之死,与叶家有什么关系,这是栽赃陷害!”
张谏之摆手,示意別驾莫要住嘴,然后对裴子松说道,“长史挂怀朝中大事,报国之心可嘉.......”
话音落下,张谏之扭过头去,貌似不经意地看了叶小壮一眼,然后神情一呆,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奇道,“这位.....这位......莫非就是替父杀人的叶小壮?我大周儿郎果然不同凡响,这小胳膊腿能杀人?他有十岁吗?”
叶琛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儿今年才六岁,搬半袋米都费劲,长史非要说他杀人。”
张谏之连连摇头,“叶县男不必着急,叶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让他安心读书就是,将来学有所成,少不了你的好处。农活啥的,让下面人去做便是。”
说着,扭头看向裴子松,更加疑惑道,“长史莫非不知道大周律?这不满七岁者,不可刑罚加身,你这半夜是?”
裴子松尴尬无语。
叶琛朝着裴子松恶意的笑了笑,道,“大人怀疑我是幕后主使之人,所以要夜审我........”
“哦哦,原来长史怀疑叶县男,指使一个六岁的孩子杀人啊,啧啧啧,这倒是得好好审审,长史您轻便,本官听说有个新来的打虎英雄,猛得很,我去寻他聊聊。”
说完张谏之朝裴子松点点头,对牢内仍拎着刑具的两名差役视而不见,径自领着人走远。
裴子松的脸色铁青,刚才张谏之的话看似一点都不在意,但是却已经把意思点得不能再明了了。
首先,叶琛是被青州府看中的人才。这句话刺史一进门就点给自己了。
其次,刺史说完这些话,扭头就走,意思很明显,你真他娘的荒唐啊,这种傻逼的事情,我不当场干你,但是你若是真的有种动了叶琛,你可得小心了。
裴子松终于明白,齐王殿下交给他的任务不可能完成了,不仅不能完成,他自己也陷入了麻烦。
复杂地扫了叶琛一眼,裴子松咬了咬牙,阴沉着脸道:“走!”
差役收起刑具,一言不发跟着裴子松离开。
翌日,吃过早饭之后,狄阁老在驿站召见了青州刺史张谏之。
正在一边儿喝茶,一边儿听着张谏之汇报的狄阁老,差点把茶水,喷到张谏之脸上。
“你说什么?堂堂青州长史,放着正事不干,大晚上的去提审叶琛?”
“确实如此,恩师,学生进入大牢的时候,长史正欲给叶县男用刑。”
“叶县男不是去陪监的吗?长史审得着他么?”
“长史说他是幕后指使之人......”
狄阁老的神情写满了失望,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窗外的青云,久久不语。
张谏之垂头恭谨地站在一旁。
良久,狄阁老无奈地一声长叹,“老夫已经知晓了,你回去吧。”
张谏之起身告退,快出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迟疑地说道,“恩师,此事其实不甚复杂,当时有不良人在附近调查山贼,不良帅胡彪亦向我禀明此事,分明是齐王暗中杀人,是不是把叶琛........”
“怎么,你要去定齐王的罪?你张谏之有这本事了?”狄阁老意味深长的看向张谏之道。
张谏之沉声道,“学生虽然只是一介刺史,比之齐王一文不值,但有一腔热血,只要恩师应允,现在就可以将齐王拿下。”
“糊涂!”一向是云淡风轻的狄阁老,忽然拔高了声调呵斥了张谏之一句,“你的一腔热血比之江山社稷,算什么?滚回去办事。”
“那叶县男?”张谏之被狄仁杰骂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但又不敢退走,便低声请示。
“此事叶县男无错,但行事手段过于激烈,终究是书生气多了些,且先关着吧!”
张谏之凛然,急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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