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二年七月初六,卯时。
京师正阳门外的一处四合院民居内,情报保卫局京师站站长丘直,正和海军情报处特派的童仲舒交换着情报。
“……昨日毛文龙已把那五百两银子和两面银光镜送与了魏忠贤的侄子,此刻魏忠贤想来已经看到了潘将军的诚意,接下来就只能等了。
童特派,你那边呢?叶向高那里还是连门也进不去吗?”
丘直打开窗户看了看院子里的几个卫兵,放下窗户问道。
童仲舒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假发头巾,点头苦笑道:“……叶阁老虽不是东林党,但是他和东林党走的很近,他的门生王化贞就是东林党干将,王化贞的命又是东林党保下的,所以叶阁老肯定偏袒东林党的主张,不肯见我这化外之人也是正常。
唉~大明的国家大事,就坏在言官的随意指摘攻讦上了!
若言官们言之有物也就罢了,然彼辈毫无实干应对之策,空谈大义礼法,肆意倾轧异见之人,贻误之事何其多也!”
丘直点点头,他只是一个盖州小吏的儿子,没法科举,所以没有太多童仲舒这個秀才忧国忧民的情怀,看得反而比较清楚。
“……大明天下坐拥天下四个甲子,积弊已深,不单是言官空谈误国,凡军事、吏治、税收和宗藩等务,俱是弊病丛生!
若没有于少保张太岳那样的人物出来力挽狂澜……恐怕已有亡国之像!”
他这个判断是根据自己的观察,结合情报保卫局培训班政治经济学教材得出的。
从宏观看,哪怕是丰收的年景,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提供的岁入也不超过千万两白银,一般也只有数百万两而已,但这些钱,却要供养数十万边军和两京各省官员,还有大明皇室和一群龙子龙孙的衣食用度,大明的财政如何能不崩溃?
万历皇帝为何要派出太监到各地开矿税?难道他不知道矿监太监都是贪赃枉法之徒?
他知道!但是为了维持皇室和朝廷的开支,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至于向免税的士绅官员征税?
想都别想!
朝堂之上的东林党、浙党、楚党、鲁党官员……哪个家里不是良田千亩,商铺众多?
指望这帮人自己割自己的肉,除非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但大明自从土木之变后,这刀已经举不起来了啊…….
丘直叹了口气,他自己家原来又何尝不是挖朝廷墙角的人呢?
只是鞑子一来……那些土地商铺,都不过是一场空!
“……罢了!既然东林党仍不肯和我们谈,那就等待魏忠贤的消息吧!
潘将军还能在天津卫等半个月,这段时间,我们必须把差事办成!”丘直正色道。
童秀才点头,“我省得!今日我虽未进那叶府,却也使银子从附近茶馆小二那里买到一条消息!
昨日一大群东林党人坐轿子到了叶府,直到入夜才散去,应该是在密谋些什么……多半就是商量如何哄走停泊在天津的潘将军!
那位詹事府左赞善缪昌期已经上奏组建水师,以御外侮了!”
半个月前,东华海军的北冥号和三艘蛟龙级武装商船,就用移交后金俘虏和首级的名义,到了天津卫的大沽口,然后就地开始售卖毛皮镜子和各种钢制用具。
消息传开后,对东华人的好奇和优质商品的诱惑,很快吸引了一大群天津商人过来大沽口进行交易。
——天津作为大明北方最重要的商业中心,当然非常欢迎东华人带来的毛皮和各种稀罕货……毕竟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后,来自东北的皮子就断货了,现在有了补充,真可谓是喜从天降啊!
而天津的官绅看在银子(潘学忠宣布会按照成交额的百分之二缴纳关税)和一千五百颗死人头的面子上,也不敢插手和为难,甚至有少数人想干涉,他们还集体将其劝住……大明二十万官军都不知道有没有斩下这么多女真八旗兵的脑袋!
更何况东华人说是来做生意和献俘的,又不是来打仗的,惹毛了东华人,他们直接打破天津,大家伙的产业说不定直接就没了!
但是这种事情传到京城的言官耳朵里,就简直是大逆不道!
未经天朝允许,外邦小国怎敢驾驶战船靠近大明天子脚下的港口?
还用武力胁迫当地官府对其视而不见……这是对大明天朝天威的冒犯!
嗯……其实吧,这帮言官早就知道东华海军的存在,说不定他们家里的商船还充值过东华海军的会员,交了保护费。
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想要借着大明朝的名义逼迫东华人就范,收回自己在海上的损失,甚至进一步谋求更大的利益!
这才是这帮家伙咬文嚼字拖住谈判进程的根本原因!
就在丘直和童仲舒等人在京城搭上魏忠贤这条线的时候。
天津卫,大沽口。
这里此时还没有炮台,只有一座驻兵的堡垒,里面实际上也没多少正经军户兵,充其量三四百号人,除了守备的十来个家丁之外,普通的兵卒在当兵种地之外,多半还有其他的营生。
自从二十年前消除倭寇以后,大明沿海的守备又再次废弛,大沽口这里位于天津的入海口,商贸比较繁荣,所以商业环境也侵蚀了当地驻军……靠水吃水嘛,大沽口的驻军里有不少人都经营着商栈渔船的生意。
卫河出海口的一个十多里长三四里宽的小岛上,此刻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拍卖会……有两百多名东华火枪兵提供安全保证。
在一处木质的拍卖台上,客串主持人的井亚卓,正卖力向台下上百名拥挤的天津客商们介绍来自温堡的珍贵毛皮。
“……各位先生们,这一捆是来自新洲大陆温堡市的温堡水獭的毛皮,一共有十二张,每一张都十分完美!
这种毛皮是我国最名贵的毛皮之一,绒毛非常柔软,而且非常浓密,不仅保暖效果出众,而且还不容易掉毛,适合做裘衣和围巾,也可以做床铺……但是那就太奢侈了!”
“因为单价昂贵,所以要拆开拍卖,一张皮子的拍卖底价是一百二十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两,现在开始拍卖。”
“一百五十两!”
台下立刻有人高声出价,那人说完,还对着周围拱了一圈手,又解释道:“诸位想来大都识得我聚宝斋陈某人,我实话说了!
这张皮子我买来不是自己用,也不是要加工发卖,而是准备孝敬宫里!
还请各位抬爱抬爱!”
这陈掌柜的话说完,场面顿时有些安静,毕竟谁都知道,聚宝斋背后确实有京城贵人。
但是显然也有人不卖他面子,只见一名黑绸缎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大声道:“……陈黑嘴!你说要给宫里送皮子,我还要给阁老府上送呢?甭说那有的没的!现在是拍卖!价高者得!
这都快四五年不见好皮子了!谁不出手谁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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