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仲明离开后,李松年拉动铃声,叫来了自己的秘书马平虏。
“……对耿仲明的心里侧写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问题?”
“……耿主任现在有点忐忑,可能是想立功稳固地位。”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汇报道:“他的卷子分数比平均值高了十一个点,属于正常的波动范围。”
李松年哦了一声,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目光看着天花板,说道,“……他不是情报学校和培训班出身,但是功劳足够,我也不能不提拔他,否则无法服众。
看他的表现吧!要是在大明的任务也没什么问题,那就安排他去短期班进修……你去暗示他一下。”
“知道了,局长。”
马秘书答应一声,这种事他之前做过很多次,早就习惯了,但是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局长对耿主任不是很信任,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不是科班出身的缘故。
当然,这种事他绝对不会讲出来,身为局长的心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该烂在心里!
交代完对耿仲明的安排,李松年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又问道:“……那个后金间谍,叫什么佟康安的,招了吗?
后金的火炮造到哪一步了?”
马秘书点头道:“……吴处长亲自审问的,佟康安已经招了,但他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只知道后金在辽沈之战和广宁之战中俘获了不少明军炮兵和工匠,正在铁岭开设铁厂,准备铸造火炮,其他情况也不清楚。”
李松年皱眉道:“听说努尔哈赤已经病重,现在掌权的是四大贝勒?
后金那边已经快一個月没有新情报了……让吴国华加紧派人去搞清楚情况!
参谋部已经催了我两次了!”
“是!”
马秘书犹豫几秒,建议道:“局长!后金那头现在疯狂向我们这里派遣细作,尤其是复州盖州和镇江,那里经常要接收从后金境内逃过来的辽民,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有漏网之鱼躲过排查!
但后金却对自己境内控制得极其严格,如有细作嫌隙的汉民,宁杀错,不放过!
而且各条道路上都有军队设卡盘查,八旗兵还进村搜查屠戮任何可疑之人,除了刘将军之前安排的探子,我们的特工已经很难渗透进入了,就算成功潜入,情报传递也只能依靠信鸽。
现在天气渐冷,信鸽也变得不再可靠……”
“……该死的野猪皮,真是杀疯了!”
李松年闻言,也感到很头疼,自从熊岳河之战后,后金就对境内实行了严格的扫荡,辽河平原和海州以北山区的抗金武装不是退到了辽南,就是被八旗消灭,情报局之前还算通畅的后金情报体系,一下子就被摧毁的七七八八。
另外,努尔哈赤还丧心病狂地下令,要八旗兵对任何敢于反抗的地区执行三光政策,反正后金的粮食也不太够吃,正好消灭多余的.汉人丁口。
这样一来,依靠辽东汉民传递情报就不太现实了。
因为人都杀没了,还传个屁情报啊?
可以说,后金这狠辣的一手,比当初鬼子还要狠十倍!
鬼子即使再坏,但再怎么样也要拉拢一下汉奸,替自己治理地方收钱收粮,不能连人都不要,野猪皮是连汉奸和汉人百姓都不要,直接杀光了了事!
估计也就只有当初的蒙古人,才能在这方面与他一较高下了。
“……去找教会!借用热气球进行高空侦查!”李松年咬牙道:“我这就去执委会,趁着渤海还没有结冰,说动海军带我们的人去蒙古草原看看。
后金现在防着我们从南面派出的特工,倒是从北面来的客商,他们多半是欢迎的……总之,不能对后金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现在无比希望得到一套无线电设备,用来跨距离沟通,现在的信息交流速度,实在是太坑人了啊!
……
天启四年正月初一。
北京城,十王府胡同,东华大使馆。
经过两个多月的谈判,中间还魏忠贤干掉了十几个御史言官,大明朝廷总算和东华共和国达成了一份非正式的协议,今天趁着新年,准备在使馆签字确认。
之所以是非正式协议,是因为为了这份协议,差点闹出了大明版的“公车上书”,也就是各地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联名上书反对的大新闻。
当然,现在还不是众正盈朝的崇祯朝,在方从哲和魏忠贤的联手压制下,以及最重要的天启皇帝的默许下,除了少数江南士子闹了一阵,最后被锦衣卫提骑给强行镇压之外,并没有影响协议的达成。
只是,仍然有头铁的言官,煽动国子监生要哭太庙,告诉大明列祖列宗——大明现在的皇帝要自降身份与外邦平等相交了!
为了平息这种舆论,最后天启也只能退了一步,并没有达成需要递交国书的正式条约,而是改为了临时性的、不具备长久约束的“借师平虏”协议。
最终签字的,也不是大明天启皇帝和东华本土执委会老大陆亚洲,而是内阁首辅方从哲和东江管委会总督吕建成。
而一旦消灭了后金,或者期满十年,这份协议也会自动作废。
至于以后什么样,只有以后才知道,反正大明现在没有降低位格,言官和士子们捏着鼻子也勉强认了……再不认魏阉就要继续挥舞屠刀了!
在大多数大明的读书人看来,东华人的角色和唐代的吐蕃人类似,都是为了平定叛乱而借来的援兵。
唐朝皇帝可是和吐蕃国主以平等礼仪相交的,而大明远迈汉唐,自然不能学唐朝皇帝,自降天朝身份。
但这个番兵,肯定要借,不借万一后金真打破京城怎么办?所以搞一个临时协议,也算大家都能接受的底线。
只是,大明自诩清流的读书人,从此也对东华人没有好感了,你东华人都和阉党混在一起,那就是清流之敌!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清流出身的读书人接近东华人了。
此时,十王府胡同内外戒备森严,内部有使馆卫队持枪防守,外面则是大队大队的锦衣卫提骑和刀手,再外围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卒把看热闹的老百姓拦在了外面。
“……这东人好大的排场!竟能让这么多厂卫为其效力!”
十王府胡同附近的一处酒楼厢房里,一名身穿青色儒衫的八字胡中年人,一边看着窗外十王府方向的人群,一边朝酒桌对面儒服打扮的干瘦中年感慨道:
“……玉藻先生,刘某听闻魏阉和那东华大使已然狼狈为奸,想来确有此事?”
干瘦的中年人愤慨道:“东人尽是重利无义之徒!与魏阉合流也不奇怪,只是可恨朝众尽是蝇营狗苟尸位素餐之徒,不敢继续犯颜直谏啊!”
青衣儒士神色一动,摇头笑道:“……直谏又如何?皇上若一直宠信魏阉,他人谁能扳倒此獠?
江南三十六名士子联名上书,不也做了无用之功,白白毁了自家前途吗?”
那干瘦中年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只能长叹道:“……主昏臣奸,长此以往,大明国事必定衰微,如之奈何?!”
青衫儒士闻言,脸色变了变,连忙压低声音道:“玉藻先生!慎言!此地遍布厂卫,小心隔墙有耳!”
干瘦中年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点了点头,见附近没有锦衣卫冲进来抓人,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道:“刘兄!不知你今日约在下到这里,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是我存先生的弟子,我定当鼎力相助!”
“实不相瞒,在下确有一事相求!”
儒衫中年也不扭捏,回礼道:“我星夜从应天府赶到京城,正是为了与东华使者见面!
彼辈万里迢迢来到大明,必定是为了商贸之利,要在松江直接开辟通商口岸,无疑便是明证。
然松江口岸一开,定会搅乱我江南百姓农工之安乐,为了江南百姓之福祉,故而在下想请玉藻先生引荐,允我在那东华大使面前说晓利害,以免在江南生出波折。”
“……这倒是不难。”干瘦中年想了想,笑道:“刘兄,我如今就在方阁老幕中,为你安排与东华使者见面却也没什么。
东华人……对大明的一切都很好奇!
只是,切不可与之起了冲突,否则……”
青衫中年连忙保证道:“玉藻先生请安心,刘某不是唐突之人,定不会教先生难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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